第三卷 雲欲雨 第十五章 卑微(2 / 2)

畫麵似乎在某一刻定格了許久,而後隨著鍾衍率先跪倒,兩百餘名鎮鬆派弟子陸續的,猶若他們的掌門那般,雙膝著地,或許有些悲憤,或許有些不甘,可不知為何,當他們再次把視線投在那個曾經崇拜的身影上時,忽然覺得,此刻卑微跪地的他,恍若乞討的他,卻顯得比以往更為高大。

匍匐著的唐誌怔了一怔,在他的弟子們在他身邊一同跪下的一刻,那雙似乎兩百年來已然不曾落淚的眼,淌下了兩行清淚。

“懇請太虛門前輩們原諒小人無知狂妄,賞我鎮鬆派一條生路……”

唐誌再次再次重複這卑微的請求,聲音寧靜而謙卑,卻讓一旁本應看著好戲的道德宗、海仙門二派弟子沒由來的鼻子微酸,說不上兔死狐悲,更不是唇亡齒寒,隻是同為修道界裏地位輝煌的大門派,此刻看著鎮鬆派如此匍匐於前,以至於生死間的抉擇亦不能自己,那一種忽而襲來的悲切與某種隱隱的共鳴,悄然間彌漫了這些曾經自以為站在凡塵頂端的修士們。

不知有沒有人能夠聽到,匍匐著的唐誌一直喃呢著一句他原以為永遠不會應在自己頭上的話……井底之蛙。

五脈首座現身至今一直沒有理會那至少在形勢上險些殺死蕭榆的罪魁禍首,而縱然現下鎮鬆派上演了一出苦情戲依舊沒能吸引首座們分毫視線。

紫虛掌教望著某處,笑道:“上清小友,既然來了何故不現身一見。”

玄明子聞言心頭一跳,乍聞上清二字還以為太虛門首座說的是自己,不過回過神來卻是自嘲一聲自作多情了,且不說太虛掌教的小友一稱他敢不敢當,隻看他們明明白白的站在這裏便知道沒有什麼現身一說,不過聽聞此言,玄明子不得不有些好奇,究竟是哪位同門藏在周遭他卻一直沒有發現。

答案頃刻揭曉了,紫虛掌教話音才落,青鬆山脈另一處山腰之上驟然升騰起兩道光華,一青一紫,若貫日長虹橫跨山峰間那茫茫雲海,前一眨眼還在那一端,後一眨眼兩個道人已站在了鎮鬆峰上。

玄明子以及他的十五位師弟,一見那兩位道人,不由有些驚愕,連忙整理道袍快步上前問禮道:“拜見衍成子師叔,見過衍穀子師叔。”

衍成子、衍穀子卻沒有理會上前見禮的弟子,忙向太虛五位首座禮道:“拜見五位前輩,不是晚輩不願現身,隻是前輩們仙架在前,晚輩理應退讓。”

陽宵真人哈哈笑道:“上清門這麼多年了,規矩還是這樣麻煩,什麼仙架不仙架的,你兩也是仙,何必讓著我們。”

衍成子再次禮道:“清源子師叔算到今日該鎮鬆派掌門成仙,讓我兩前來照看一二,未曾想碰到五位前輩移駕,卻是多此一舉了。”

紫虛掌門擺了擺手,看向玄明子那上清門的十六位小輩修士,又看了看楚國的兩萬餘軍隊,明白了什麼依舊和藹笑道:“我等隻是代子楊來看看他的寶貝徒弟,你們有事,我太虛就不參與了。”

衍穀子、衍成子再次下拜,這次的腰卻是彎得比前兩次更深了,道:“多謝前輩。”

紫虛掌教沒再理會他們,出乎意料的來到青州兵馬大都督陳虎誠麵前,道:“你之心性實屬難得,可否願意拜入我太虛山門,修蹬仙之道,習逍遙之法。”

此言一出,道德宗、海仙門,甚至於上清門中不知有多少羨慕詫異的灼灼目光瞬間投向了陳虎誠,似乎連鎮鬆峰都頃刻間屏住了呼吸。

陳虎誠眉頭一挑,卻幾乎毫不猶豫的向紫虛真人抱拳答道:“承蒙仙人看得起,但陳某一介武夫實在不是那塊料。”

紫虛真人對陳虎誠的拒絕毫不在意,依舊笑道:“若老道這幾千年的老眼還沒有昏花,你大約真是這塊料,隻要你隨老道歸山,五百年內凡塵必多一仙,你且不必如此著急回答老道,若嚴謹來說,這當算事關生死,你需對自己負些責任,好好考慮。”

這一次陳虎誠似乎真的認真思索起來,他眉頭緊皺,但終究沒有思考太多的時間,應當是經曆了不少風沙血雨而顯得頗帶威嚴的眉緊皺後如水般舒展開來,笑道:“仙人錯愛,陳某得陛下信任統領一洲兵馬,皇恩浩蕩需得此身以報。”

紫虛真人依舊和藹,似乎隻是在與一個晚輩說些家常,點了點頭,扶著那白而長的胡須道:“能讓你這樣的人以身相報,楚國皇帝想來也當頗為了不起,若有機會老道或許會去見一見。”

陳虎誠彎腰行禮:“末將一定轉告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