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聲大作,夢魘般劃破夜空。媽撳亮床頭燈,抓起手機:“喂,什麼?嗯?不叫我過去?那怎麼行!”
我睡得正香,想說什麼,嗓子眼裏,像有什麼東西堵著。
媽喊道:“妮妮,起床!倉庫失火了!”
我驀然驚醒,一邊穿衣服,一邊看表,牆上的石英鍾恰指向淩晨四點整。
“打過110了嗎?”靜謐的夜裏,我聲音冷冽,像覆了一層白霜。
媽嗔怪:“什麼110、120,119才對。不過,一慌神兒,什麼都忘了。”
描金朱門“哢噠”合閂,失魂落魄中,家已在身後。
媽上牙齒磕著下牙齒,像風中的蓬蒿抖動不已。在熹微的像夢一般恍惚的夜色中,我和媽來到路邊,攔了的士,趕往倉庫。
路麵開闊。車子風馳電掣一路疾馳。還沒到紅美廠區,即見朵朵遞次翻卷變幻的妖冶大花,綻放在夜的底子上,燃燒正熾似不斷變幻的動漫布景。廠區近了,到了。空氣窒悶。灼灼熱浪中,彌漫著焦糊難聞的氣味,我不由並攏五指,遮住鼻翼。
下了車,我和媽像是無根的朽木,打了幾個趔趄才被一幹人扶住。
柳總說:“張董,消防車來了,火勢很快會被控製住的。”
語現說:“張董,這個時間起火,不排除惡人故意縱火。”
媽的食指,在虛無的空氣中歇斯底裏一戳一戳,“這是欺負我們是女人啊!”
小衛說:“張董,身體重要。經濟上的損失,早晚能滾雪球似的回過來。”
語現說:“張董,別急。我和柳總會處理這一切的。要不,我送你們回去,這種場麵你們受不了的。”
媽用食指抵住太陽穴,無妝的臉上,焦枯無華,似火星將熄。
小衛說:“張董,回家吧,用點鎮靜藥。”
我說:“再降降血壓。”
柳總囑咐,“語現,你盯住現場。我送張董回去。”
媽擺手,卻被一幹人架著雙臂攙進車內。
路過一家醫院,柳總叫媽在車裏靜候。他帶我到了急診科,開了些降壓、鎮靜藥,取過藥,回到車內,踩下油門,往我家疾駛。
到了我家,我招呼媽服藥。
柳總吩咐,“睡一覺,讓心理有一個緩衝,睡起來後,再考慮解決辦法。”
媽吞下兩片安定。
柳總看著我,“妮妮,你臉色不好,也吃點?”
我說:“等我媽沒事了,我再服用。”
柳總說了幾句寬慰話,起身離去。
媽睡後,我也吞下一片安定。
醒來時,已是中午。
喝過提神的咖啡,媽坐到妝台前,簡單上了妝,帶著我,趕往公司。
柳總、語現先後進來。
“火災原因還沒公布,估計幾天後,將有一個結果。”
“紅美已經停工。賬麵上暫且沒有購置原料的資金。”
“現在,首當其衝的是,找錢,防止資金鏈斷裂。”
“我們的項目投出去太多,攤子鋪出去太大,除了紅美、綠蘭、旭卉,別的項目,資金投進不少,卻不見回報,雖騎虎難下,可一時半會還拿不掉。效益好的三個廠子已經被抵押過了,不可能再做重複抵押。”
“可否嚐試一下民間借貸?”媽問。
“典當行的利息是兩分,幾乎是紅美的利潤。借不得的。”
“再找不來錢,我們豈不是走進了資本匱乏的死胡同。現在,我腦子極度混亂,柳總,語現,你倆務必考慮考慮,看有什麼解決辦法。”
二人一疊聲答應。
媽揉著晴明穴,自言自語,“這把火,燒得太蹊蹺了。”
“火災調查報告”顯示:淩晨三點四十左右,有人拎著汽油,潛入倉庫,點燃火源後逃離現場,蹤跡全無。
與此同時,華強方麵來人,不繞彎子,直接點題,直接切入主題——購買紅美的股份。欲購買紅美的股份。
公司每每陷入危機,他們就像蒼蠅聞到了腥,毫不掩飾對紅美的覬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