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開小衛的家門，我淚雨滂沱。
小衛說：“哭什麼，事情早晚會弄清的。”
我喃喃低語,“我媽這樣對你，你不難過？”
“打脫了牙往肚裏咽，裝唄，裝得跟沒事人一樣。”小衛先嗔後怨,“給你發信息，你也不回，我難過得一宿沒睡。”
“你也知道，人家駑鈍，一根筋，腦子一時半會轉不過圈兒。”
“這會怎麼想通了。長了天眼，一下開了別別竅機關？”
“別諷刺我了好不好？”我怡糖般化了，嗲著身子向他貼去,“那會，人家想不通，過不來那個勁嘛。”
小衛嗟歎,“男人是該有擔當。但是，僅憑推測，就羅織罪名，我接受不了。”
“你也知道，女人的反應，總比男人慢半拍——哦，豈止慢半拍，慢好多拍。可這一次，才一天，我就反應過來了，夠快得了，十足的‘愛情加速度’。”
“一會這出，一會那出，懸疑迭起，趕上驚悚片了。真把我氣懵了。”
“大家不都這樣嘛，平淡的時候，為填補空虛，去戳事，弄得烏煙瘴氣，再費老鼻子勁去抹平。抹平了，慨歎一陣，用煙酒對此做個痛定思痛的過濾，接著去造。這不就是高級動物一般的人生嗎？”
“那我成什麼了，你們的消遣、玩偶？你媽也不年輕了，不該如此不成熟。”
“要知道，我們女人，沒見過多大一片天，難免少見多怪。”
“我心髒這兒，就像盛放荔枝的泡沫箱子，擱滿了哇涼哇涼的冰碴子。這刺激擱你身上，你試試去。”
“別計較了，好不好？我媽是人，不是神，就不興錯一回啊？”說此話的時候，我心裏有點打鼓，媽的真正用意，我並不敢向小衛兜底。
“那你就跟你媽保持高度一致唄。”
“人家不是耐（愛）你嘛。隻見識過你一個男人，眼裏沒有別人隻有你。”
小衛勾著我的手，指著電腦屏幕，神情冷冽凝重,“我想查查那個發帖人的ＩＰ地址。”
都是鄰居。媽與小衛，在門口相遇了。彼此一怔，表情遂即短路，俄頃兩人都回過神，微笑，頷首，一如雁過無痕心無芥蒂的往昔。
對我與小衛的事，媽似乎已經默許。仿佛柳總的事，成為她說教的短板，她不便提起。
或許，她也感到，她利用了小衛。對小衛，過意不去。因此，這天下班，她帶著我，像是串門，來到小衛家，丟了一簍大閘蟹，做家常狀對小衛他媽說：“公司弄了很多，我們吃不了，你們嚐嚐。”
小衛立在窗前，臉上掛著中正雅致的笑意，卻並不言語。媽解釋道：“小衛，那天的事，我沒調查，就對你大發雷霆，用推測代替了結論，這樣不對，還請你多多原諒。不過，你身上的疑點確實不少。但後來，我發現，那些疑點，比小朋友搭建的七巧板還經不起推敲。我將接著調查，盡可能給你一個公正公平的結論。”
小衛說：“一個大公司交到我手裏，我也沒那個能力來管理啊。就衝這一條，就應當拿水筆把我從另冊中一筆勾去。”
媽說：“據說，你身後還站著一個跟你學習文物知識、但已經破過產的杜總，這是不是疑點之一？”
“阿姨的心情，我能理解。至於杜總，我跟他非親非故，並非利益共同體，我沒必要對他肝腦塗地。”
媽接下來的話，像在打太極,“不過，我顯然犯了疑點擴大化的錯誤。阿姨也擔心，把你氣壞了，我擔當不起。所以，當有人把矛頭指向你的時候，我也不予支持。”
媽的話，像天上的雲，東一綹，西一捋，連她自己都弄不清，要飄向哪裏。
雖如此，媽的態度，圓融了，和緩了，有了鬆動和轉機。
前台打進電話,“張董，柳總的夫人要來，可否放行。”
媽一愣，聲音喑啞對著聽筒說：“請她進來。”
幾分鍾後，門口出現一個女人，四十歲左右，淡妝薄施，麵龐清麗，一頭帶著野味的麻花綹子披滿雙肩。散滿肩膀。她叩兩下門板，和婉詢問，“可以進來嗎？”
聲音纖柔如絲，糯糯的，帶著南方口音，一聽，就不是來鬧事的。
媽伸出手臂，示意她進來，臉在笑，嘴唇卻不受意誌控製，微微顫抖。
她嫣然一笑,“是張董吧。我叫路惠，柳總的家屬。”
媽頷首，沏了龍井，擱在路惠麵前。路惠欠欠身,“謝謝！”
落座後，有短暫的沉寂。媽與路惠，相互打量對方，似在鑒賞，對方價值幾何。
媽沒話找話,“今天休息？”
路惠答：“嗯。公司這兩天發生的事，有人告訴我了，讓我上網瀏覽。我跟此人，非親非故，他如此‘關心’我，我懷疑他別有用心。”
“我跟柳總，純屬工作關係，沒別的，關於這一點，請你不要誤會。當然了，樹欲靜而風不止，有人唯恐天下不亂，有意製造事端，給你造成了諸多不便，還請弟妹諒解包涵。”
“別人想看笑話，咱們自己不能亂了陣腳。”路惠著蔥綠色雪紡長裙，領口低開，卻把白鴿似的雙乳含蓄地噙在繁複的蕾絲花邊下邊，性感而有品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