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我不順從,自然受了很多的打罵,在一次勞動時沒有按照規定作業,被鞭打的全身鮮血淋漓,被吊在一棵樹上時,一位雇傭兵將我一隻耳朵割掉。
“呼!”他拿在手中觀賞,丟來丟去,像在炫耀戰利品。
我似乎感覺什麼東西在心底往下沉,沉到腹部,沉到大腿,沉到小腿,再沉到腳底,整個腳掌跟灌鉛一般沉重,事實上,我的腳確實腫脹的跟一塊泡水的腐肉一般。
也許每個經曆過被騙的人,不論是騙錢還是騙感情還是其他,那種從天上到地獄的過程,其中的喜怒哀樂,根本就無法與人言說,因為有些事也無法將他說得清楚,想過對生活妥協,也想過改變這一切,但是到最後隻剩下接受。
當我接受了這一切,勉強自己麻木困頓的度過餘生的時候,心靈卻悠然地升出一股無限的寬容,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種人,他們有很多種方式來存活,然而生活卻不會簡單的這樣放過你,在我們這個團隊經過換頭目的輪換之際,因為不可言說的權威使我們浸入水牢, 無法休息,也無法睡覺,隻能忍受身體傳來的麻木和痛楚,看著自己的身體一點點被泡的蒼白腫脹,卻無能為力,這就是傳說中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經曆了幾天非人的折磨,被拖出來的那一刻,我猩紅的雙眼看見傷口潰瘍處,鑽出了幾條蛆,那一刻我竟然很羨慕他們,他們是那麼的自由,也許他們免不了一死,但是至少有一個痛快。
這一天,我的天空彷佛失去了色彩,靈魂的一聲歎息,讓我已經忘記我曾經是一位眾星捧月的公主。
有些事情,就像風吹過麥田,誰都明了,這個世界假裝不知道。
在日積月累的沉澱中,我變得乖巧和懂事,原來人生前麵三分之一我學會了叛逆,卻要在人生後半部分學會如何討巧賣乖,卑躬屈膝。
站在鏡子前,我看著缺失了一隻耳朵的我,樣子變得滑稽可笑,原來曾經威風凜凜的人有一天也會淪為階下囚,在無數次利用自身資源獲取便利後,我已經知道怎麼在這個地獄人間活得稍微便利一點,遙望天空的瞬間,從前我覺得度日如年,今時今日我覺得天上人間,彷佛這世界有兩個我,一個我活得肆意妄為,英姿勃發。一個我蠅營狗苟,蜷縮於肮髒角落。
我對杜瓦的恨意在時間的消磨中逐漸模糊,但在生活的折磨中卻分不清現實與過去,我好像活在陰暗的角落,抬頭看到的天空,卻不是那一片天。
在這裏的第七年,我已經形容枯槁,但是經過多年運營,我成為了一個小組織的傀儡頭目,利用我創建的體係進行管理更加有效,但是在一次業績未達標時,上頭的管理人用利刃劃傷後,在跟他們抗爭的時候,不慎被劃傷,後來感染,在我的懇求下,給我進行了簡單的治療--那就是挖掉。
我開始計劃如何逃跑,如同《為奴十二年》的主角一樣,一開始我充滿希望,堅信自己可以逃走,直到方法用盡,身上再也沒有一塊好肉,我終於明白這周遭麻木的人,是沒辦法跟他們泄密的,盡管他們麻木,卻仍可以可以將屠刀揮向更弱的人。
直到有一天晚上,基地的老大過來巡查業務,看到直升機的時候,我知道成敗在此一舉,我往外走動時驚動了其他人,也許是他們察覺了我的意圖,準備告密,我揮刀砍向他們脖頸的時候,我知道一切都沒有回頭路了,拚命的往前跑,身後的呼喚似乎離我越來越遠,這一刻,也顧不得手臂上的疼痛,當我再次將直升機翱翔天空的時候,我知道徹底獲救了!
“有人被困在仲夏末……”
“等他的某某……”
“少年人當然有一萬種遺憾。”
“十七歲藏無奈和心酸。”
“去追車去發願去渡海去攀山……”
“登頂才算浪漫……”
時間涼薄且從未善待於我,容不得我念念不忘某某。
如果我有不能忘記的,那似乎隻有遠隔千重山萬重水的遙遠國度的家人。
在我十幾歲的那個仲夏,確實遇見了一個恍若神明的男人,他一回頭,我以為我永遠那麼幸運下去,每個人都成為我的師父,教我認識世界,如何生活,現實也是這樣,我也沒死不是麼?
我追到了十幾歲的夢,卻也有了一生的遺憾。
而在中間,隔了十六年的光陰,我在大使館尋求幫助,終於再次踏上了回家的路程,然而,塵埃落定之時,早已失去昔日的故人,撥開時間的一層層年輪,裏麵占滿的,全是一張張影像,模糊的麵孔,讓人看不清他原本的樣子。
間隔十六年,再次走向這座宮殿的階梯,翻開曾經手寫的相冊,裏麵的塵埃,正如我落在心頭的痛楚,既然相冊落滿塵埃,那就沒必要再撥開,請允許塵埃落定,成為一段無法回首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