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來,從上俯視這個人,才發現他不過一灘爛泥,“聖人既已命太子監國,太子怎麼可能是亂臣賊子?”
趙弘睿這才回過神來,眼神閃爍地望著還沒咽氣的趙昊。
江如嫣湊近他身邊,“殿下忘了?錢鳴高私通妃嬪,是被聖人下旨腰斬的大逆罪人。”
“現下他若死了,殿下便不用忍氣吞聲,立時坐上萬萬人之上的寶座!”她語氣蠱惑,“殿下是想死無全屍,還是成為九五至尊?”
恐怕任何人都會選擇後者,趙弘睿冷靜下來,上前擦掉趙昊腦門上的血跡,將他扛回龍床上。
奄奄一息的趙昊已經說不出話來,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拿起枕頭蓋在他臉上,竟然生出一種不如死在梁慶帝手下的悲涼。
即便他不肯承認,他也幾乎應驗了梁慶帝的詛咒,或許,這就是他的報應。
“周燦!”趙弘睿收回手,聲音哽咽,“聖人駕崩,日月失輝,天下共哀。”
周燦跪拜道,“喏。”
陡然,幽黑的夜幕中劈下一道驚雷,乍如天破。
明滅的雷光打在殿中三人臉上,各個麵如鬼魅,詭譎可怖。
一場暴雨阻擋了李景曜回京的道路,衝刷著他鱗甲上斑駁的血跡。
“阿郎,既天意如此,不若以長江為界……”副將十方揣度著他的神色提議道。
李景曜不置可否,沉聲道,“在此地休整片刻,雨停後啟程。”
他的家人尚在京城,沒有敕令,無法調動折衝府兵力。出師無名,即便據守長江,也堅持不了幾天。
碎葉城陽光明媚,思義見到祁玨有些失態,眼中似有淚光閃動。
“坐,坐,趕緊坐。”她牽著祁玨在帳中坐下,又看了一眼夏安安。
“姑姑。”祁玨語氣正肅,“安安是我認定的妻子。”
“好好好,這些都是小事。”思義隻淡淡掃她一眼,道,“我有些話,想同你單獨說。”
夏安安識相地退出去。
思義近乎出神地看著祁玨的臉,“這些年在那個狗皇帝身邊,委屈你了。”
看樣子竟然知道他裴裕的身份,他道,“想必姑姑也很艱辛。”
“姑姑沒事,姑姑隻要想到父兄為歹人所害,如何都咽不下這口氣。”思義眼中的怒意分毫不假,“不日西夏將發兵,直指皇城!屆時他們一個也跑不了!”
“你便為我們內應……”
“等等!”祁玨打斷她,“若是兩國交戰,必定生靈塗炭,我們報仇為何要牽扯到無辜百姓?不如從長計議……”
“讓我從長計議?你知不知道我為這一天籌劃了多久?不就是一群愚昧無知的百姓,死了便死了。便是死一城,也抵不過我闔族之仇!”思義激動的麵色發紅。
祁玨沒法說服自己讚同她,“民為貴君為輕,怎可為一己私仇視百姓如草芥。”
“這麼說,你不想報仇?”原以為他多少有些君王的殺伐果斷,沒想到竟然如此迂腐頑固。
“不是不想,而是覺得不該……”
“你不肯幫我。”思義挑眉看他,“也沒問題,隻要你不妨礙我。”
祁玨頓了半晌,忍不住追問,“敢問姑姑,玉門散可有解藥?”
“解藥?”思義眸中暗光一現,“若是你肯幫我,自然是有的。若是你不肯,我也不缺其他人選。”
“好好考慮,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