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他怎麼躺這兒,難道也是這麼暈過去的?
夏安安蹲在地上看著他,微風拂過,細草中的柳絮輕盈的舞動,惟有被血液黏在望春身上的無法乘風而起,看著怪可憐的。
望春再次清醒時,他正躺在溫暖的馬車中,傷口上似乎敷上了些藥材,腦後還枕著鬆軟的錦枕。
夏安安正在和一人嚷著,“巴掌大點地方你怎麼敢收這麼多?”
“我這住處臨近醫館,四通八達,敞亮清淨,多加百貫也搶手的很!”男人上下打量著夏安安,嘀咕道,“沒錢還學人裝什麼闊?”
“咳咳!”望春清了清嗓。
夏安安掀開簾帳鑽進去,“你醒了?”
“此處可是平康坊?”望春問。
她點點頭,“修政坊書肆無人應門。”本想把他直接送到白霜那裏去,路上看見這處宅子正要轉手,幽靜正適合養病。
那房主八卦的目光透過簾帳落在望春那張臉上,又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望春麵色一囧,低聲說,“這一曲,住的都是富貴人家的外室。”
“……”她就說房主看著她的眼神不太一般。
“帶我去大慈寺。”望春說完,又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夏安安拍拍他的臉,“喂!傷藥算一千,馬車算一千!你不反駁我就當你同意了?”
坐在車轅上的簡月咂舌:那藥是她的,馬車明明才花了半貫。
“走吧。”夏安安吩咐一聲,又撩開簾朝房主揮揮手,“降點價,不然哪裏賣的出去?”
房主氣得吹胡子,一把合上了木門。
夏安安這次倒是熟門熟路了,沙彌見有傷患,扔下笤帚,幫忙將望春扶進去。
她抱臂跟在後麵,那沙彌又叫來幾人,一行人將他攙進東側的病坊。
所謂病坊,即是寺廟開設用於收容窮苦病患之地。
此處熏香味道尤其重,房前屋後的爐內殘存著未燃盡的雄黃和朱砂,應該是用於消毒。
其中走動的人看見沙彌又帶了人來,也是習以為常地合掌,隻是氣色不似尋常人紅潤,陸續有人道,“阿彌陀佛。”
“住持,您看?”那沙彌合掌問。
來人便是同鑒大師,夏安安忙也合掌。
同鑒道,“將這位施主安置在西廂,不知是何病症?”
“回大師,臂、肩、腹部均有外傷,利器所致。”簡月回道。
同鑒合掌,帶著幾人進門,將其餘人請了出去。
“這是又野去哪了?”同鑒剪去一段燭心,又坐回了床邊。
望春深黑的瞳孔望著一豆燭火,沉默半晌,“裴和死了。”
同鑒閉眼,“惡因苦果。”
“大師這話也是說給我聽嗎?”望春明知故問。
同鑒揪著他的耳朵,“怎麼?你年紀輕輕就聾了?”
吱呀,殯春推門而入,看見這一幕,差點閃了腰。
同鑒迅速收手,裝作無事發生。
望春紅著一隻耳朵,做嚴肅狀。
殯春從懷中拿出一段白布,展開來,上麵是幹涸的血漬,依稀看的出歪歪扭扭並排的兩個王字,“裴和手中握著的,他猜出了你是誰。”
望春不得不感歎這個老狗的狡詐,忽然開懷一笑,“阿福你果然是福星。”
阿福嘴角一抽,拿著那段布靠近燭火,待火舌燎到指間,才任其委落於地。
“你二人如此,亦無異於玩火自焚。”同鑒說完,便走出了禪房。
“還有那件事,就拜托大師了!”望春道。
同鑒本來還想摔門,結果被阿福搶先一步關上,未果。
跟隨其後的小沙彌看他氣哼哼的,問,“住持既不喜此人,將他趕出去不就行了?”
“佛說眾生平等,莫要妄言。”同鑒義正辭嚴地說完,又嘀咕道,“趕走他,咱們都去喝西北風?”
沙彌虛心表示受教了,同鑒盤著他光滑的小腦袋,“走吧,陪我去拜訪那位女施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