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政坊位於京都的東南角,向來偏僻少人,這家書肆名曰千裏行,雖不突兀,倒也顯眼。
她在書肆內外轉了幾圈,問那店主,“敢問老丈,店內可有新近的金剛經抄本?”
“那自然是有的,都堆放在裏間,且隨我來。”店主笑嗬嗬地領著她走進店內。
夏安安分心觀察著這個腳步穩重的老人,年近耄耋卻氣息平穩、精神矍鑠,想必也不一般。
“貴客請。”他打開簾帳,將她請入。
她抬眼,果然看見望春正盤腿坐在案幾後,翻看那幾卷起居注。
望春換了個隻遮半麵的麵具,露出清俊的下頜線和淡粉的唇,她敢斷言,隻要鼻子不拉胯,這貨必定是個頂級大帥比。
但改變不了他是個狗比的事實。
“勞煩小娘子跑這麼一趟,我的東西?”他都沒看她,理所當然的攤開掌心。
我欠你東西了?夏安安翻個白眼,“既然你知道辛苦我了,是不是應該上杯水?”
望春倒是好說話,隨手將杯子推到她麵前,“放心,我尚未飲過。”
他把手架在案上支起下巴,“哦,也沒下毒,要你的命可費不了那麼多事。”
夏安安喝一口便要吐出來,望春失聲道,“我的書!吐出來立馬要了你的命!”
她被迫咽了下去,他連忙攏起手臂,將書卷收拾的離她更遠。
“這是酒?”而且不知是用什麼法子釀製的,竟然嚐得出微辣,是少見的高度數酒。
“唔,你喝不了酒的。”他湊到酒壇邊聞了聞,“難得的好酒,可惜了。”
反正隔著幕籬他看不見,夏安安索性把白眼翻了個痛快。
“我的旗呢?”她將包裹放在桌上,伸出手來。
“就那麼塊破布,也就你稀罕。”望春一麵嫌棄,一麵還是拿出了狼頭纛。
二人各自檢查著自己的贓物,那叫一個細致入微,不讓毫厘。
望春忽然問,“你說那前朝太子為何忽然要謀反?本來那皇位不也是他的。”
“我哪知道?”夏安安簡直莫名其妙,“你下去問問他唄。”
望春將手從刀柄上移開,眨眨眼,“他是出了名的仁厚愛民,手中不染血腥,死後必定是去往西天。而如我這般,八熱八寒是逃不過的。”
夏安安撓撓腦袋,“我不太懂你的意思。不過單憑是否手染血腥來分辨善惡是否太過武斷?”
“比如我生來很有權勢,一句話便可奪人性命,根本無需自去沾染。或者我軟弱無力,卻坐視父母妻兒為奸人所害,這樣也能算做沒有業障麼?”
“但若我執起利刃,便可保身邊之人的周全,護一方百姓的安寧,難道不算功德?”
她嘀咕一句,“搞這些神神叨叨的,我可隻認唯物主義辯證論。”
望春似乎去沉思他的佛理了,夏安安收好旗,起身告辭。
他的眼神粘在起居注上,“你同江昭儀熟識?”
“尊駕此話從何說起?”她一手握住幕籬,整個人緊繃起來。
“你身上的味道與她相近,”他頓了頓,“在下奉勸一句,莫要同她來往過密。”
“多謝尊駕金玉良言,我自有考量。”夏安安一叉手,退出門去。
望春擰眉端詳著那杯酒,如臨大敵。
那老人原本樂滋滋地支在門口,卻見夏安安走了出來,登時一雙老眼都要瞪出來。
他勉強同她打了個招呼,便一把掀開簾來,“你讓她喝酒沒?”
“嗯?喝了。”看吧,他多有禮貌。
老人臉色扭曲,“你沒喝?”
望春疑惑,“這酒很貴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