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幾步,身子就暖和啦!”
我朝著弟弟大聲喊道。弟弟走在爛泥裏,腳下不住地打滑,可是也鼓起勁走著。但是他個子太小,腳一陷進深泥,身子就要栽倒。
“笨蛋,腳底下穩點!”
我性子很暴,雖然明知不對,還是猛地踢了他一下。
終於來到我們趕大車的人最怕的難關金釘了。在離陡坡還有一百多米遠的地方,我把馬停住,歇了一會兒。
“哥哥,不要緊嗎?”
弟弟滾了一身泥,抱著燈籠,仰起臉問我。
“沒什麼……”
我給他打氣。隨後我從車上取出鐮刀,割了一點草給馬吃。馬好像累極了,隻是叼了幾根草,就呼呼地直喘氣。
弟弟看見馬連草也不想吃,說:“哥哥,馬累得夠嗆啊!”
我摘下帽子,從旁邊的水坑舀起一帽子渾水,拿來飲馬。
隨後我們坐到車上,吃了帶來的飯團。醃蘿卜讓雨澆得水淋淋的,已經沒味道了,可我們還是吃得很香。
看到雨小了些,我又拿起韁繩來。弟弟撿來一根竹片,轉到馬馬的另一側去了。
“喂,加把勁啊!”
我拍打著馬的脖子。馬仿佛聽懂了似的渾身抖擻了一下,猛地邁出了前蹄。
“駕,駕!”
我又把韁繩綁到車轅上,再套到肩頭上拉著。我想先把車拉上陡坡中間略平的地方。弟弟一麵跟在車旁跑著,一麵抽打著馬屁股。
路泥濘得厲害,幾乎車身的一半都陷在泥裏了。狹窄而陡急的道路左麵,稍稍拐過去一點,就是一個將近兩丈高的懸崖,那下麵是一片泥塘似的水田。
“哎,再加把勁就行啦!”
話雖是這樣說了,可是這時候,馬也好,弟弟也好,都累得幾乎動彈不得了。
“加油!”
馬拚命地拉著,我死勁地喊。可是車子就像被爛泥吸住了一樣,一動也不動。車上載的魚要是天亮以前送不到植木的魚店,就沒有用處了。
車子隻動了一點點。
“駕,駕!”
弟弟哭哭啼啼地用竹片拍打著馬屁股。
馬走到坡上近一半多的地方,把兩隻前蹄一彎,跪倒在泥裏,再也不動了。想把車上的東西卸掉一點吧,可是沉甸甸的貨包,憑兩個孩子的力氣是無論如何也卸不下來的。
“畜生!廢料!”
我發瘋似的揪住馬鬃往起拉,可是馬像死了一樣,隻是略微擺動了一下腦袋,而彎下的兩條前腿卻再也沒有力氣站起來了。
“哥哥,怎麼辦呢……”
弟弟哭哭啼啼地抱著燈籠坐在泥裏。馬把脖子伸到燈籠的亮光底下,可以看見它那大眼睛裏滿是淚水。我終於忍不住,跟弟弟兩個人抱住馬脖子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
過了一個鍾頭左右,我們才在也是往植木去的夥伴們的幫助下,好不容易翻過了陡坡。
真的,再也沒有像馬這樣忠誠樸實的動物了。我現在看到拉貨車的馬,依然打心眼裏感到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