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岡老師不能不為她的新居之美而高興得又蹦又跳。
“呶,這薔薇開什麼顏色的花?你去年看到了吧?”
片岡這樣問光子。片岡老師果然如光子所料,擔任五年級女生的老師。
“南邊院子裏的開深紅色的花。北窗下的開雪白的花。”
“南邊的深紅,北邊的雪白——這樣栽薔薇的一定是藝術家!
你知不知道最早誰住在這裏?”
“不知道。已經有兩三年沒住人了。”
“你說有兩三年沒人住過?怎麼會有這種事,不可能的嘛。”
片岡老師吃了一驚,她看了房間的狀況。草席、牆壁,無不幹淨、漂亮,似乎還留有人的體溫。不僅如此,這個房間如果沒有居住於此的人彌漫不散的愛,屋子裏的空氣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清新。
親切的聲音仿佛發自臥具櫥裏。但是光子卻說:“老師,的確是空了兩三年哪!”
“不能相信呢!”片岡老師一邊說著話一邊眺望著南邊的院子。那院子沒有一片落葉,每一棵薔薇,不論昨天或者今天,似乎沒有一棵不是經過愛撫它的那雙溫柔的手撫摸過。
“那麼,有人天天來打掃?”“沒有!”
片岡老師隻能把光子的話看作是她記錯了。
三
新學期一開始,片岡老師就成了少女們憧憬的目標。年輕的老師依舊保留著小鳥依人般的少女風采。而且,單憑她那行李裝束,就美得不能再美了。這本來是毫不奇怪的,可奇怪的是與老師相處得最融洽的,除學生們之外還有一個,那就是鹿。
“片岡老師,給鹿一件行裝吧。”
“好!”老師微笑著把一個包袱皮交給了一個男生。那少年把包袱掛在鹿角上,那鹿就顛兒顛兒地走了起來。這樣,以鹿和片岡老師為中心的隊列走出了學校,整條街的人都在注視著他們這支熱熱鬧鬧的隊伍。
這頭鹿,是這年冬天在學校後邊的竹林裏被抓住的。這裏雖然暖和,但也有大雪把山蓋得嚴嚴實實的時候。鹿要找吃的,就跑下山到距離村莊較近的地方來了。因為被狗追得跑累了,有一隻鹿竟然從學校的後山跌進了竹林裏。村裏的人把它活捉後送給了學校。
開始時很不容易馴服,為了讓它活動,大家在它的角上掛了一根繩子牽著它,但是它使勁搖頭,完全不聽話。直到走上山茶林,它才漸漸老實了,接受了薔薇之家的片岡老師的打扮。
但是,它看見薔薇叢可能想起了它曾隨處奔跑的山吧,突然之間像個山間野獸一般,亂蹦亂跳,一下子跳進薔薇叢裏,把薔薇花狠狠地踩蹋了一通。
“啊!”片岡老師不由得喊了一聲,因為她忽然聽到薔薇花圃裏有女人的啜泣聲,自己的心也好像突然被薔薇的刺狠狠地刺了一下,疼得幾乎承受不住。
“快,快!快把那頭鹿從薔薇花圃裏牽出來!”
直到那鹿從薔薇花圃裏出來,老師才放下心來。
她說:“也許我成了薔薇精了吧?”
她說完又朝花圃眺望著。花已經開了。
“我讓花給埋上了,所以這麼愛薔薇花。”
薔薇和石楠花,差不多在同一時期開花,花朵也很相似。
一輛自行車從山上像蜻蜓向下飛翔似的沿大街衝下來,自行車後架上載著碩大的花枝,老師吃驚地說:“啊,大杜鵑!”
“老師,那是石楠花呀!”光子連忙告訴老師。
“哎呀,那是石楠花?這樣的話,老師的生物一定是零分!”
但是,不論怎麼說,石楠花還是明朗的花吧?南邊院子開的紅薔薇,顏色也一定是又暖又明朗吧。“我成了薔薇精也好!”片岡老師這麼想。她是個和薔薇花相似的人。
片岡老師當然成不了薔薇精。那麼,真有薔薇精嗎?不,一兩朵花,一兩棵樹,當然成不了什麼精。但是,幾百朵花,說開一齊開,是不是說明了花其實是有靈魂的?不僅僅是鹿來的時候那件事,這個薔薇之家裏還有很多不可思議的事。
老師的家隻有她一個人,家裏的事她都得幹,但是學校那邊又忙,所以,打掃、收拾等等事情自然免不了有的時候照顧不到。
有一天早晨,她吃完早飯還沒有脫罩衫就給母親寫信,信沒寫完上課鈴就響了,她什麼也沒收拾就走出家門上課去了。上完課回家一看,桌子上收拾得幹幹淨淨,椅子也規規矩矩地放回桌子下麵。
“啊,是誰來過啦?”她記得罩衫是脫下一扔就走的,可現在卻疊得好好的放在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