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蘭,是拙妻最初的名字。因她是滿女,他老爸對她溺愛有加,情切生憂,總擔心她的前程,以至於身為人民教師的他,竟然也迷信名字的運程,又給她取了好幾個名字。但我還是喜歡她最初的名字,上小學四年級的女兒也是。
我們是在嶽麓山下認識的。我是被她那一頭黑油油的披肩秀發、一襲連衣白裙、一套連體黑裙、一件米白色風衣迷住的。或許是喜歡遊弋文學殿堂的嗜好使然,一直傾慕秀發飄逸的窈窕淑女。可是,走出大學校門近十年,竟然沒見到一個想象中的清麗女孩,我那心儀萬分的秀發女孩就像一個中世紀的夢幻,似乎隨著歲月的流逝也銷聲匿跡了。到湖南教育學院脫產進修前,曾戲言:“到長沙找個嫁娘去。”是米蘭讓我達成了心願。一見到她,我就迷失了,也猶豫了,因為她與我同姓,我擔心長輩們是否承認這同姓的婚事。可最終,我還是放出了丘比特之箭。
我戲稱,米蘭是我吊來的。我站在高高的青山界頂(我的出生地在麻陽最西端的“青藏高原”郭公坪,平均海拔在1200米以上),使勁一甩吊鉤,一下釣住了百裏之外的她(她的出生地在麻陽的最東端黃桑,屬於海拔200米以下的丘陵,兩地相距80多公裏),而且吊線還在長沙繞了一大圈。
米蘭說,她是被我騙到手的。她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女孩,禁不住一個比她大五歲多的三十歲男人的花言巧語,才上當入彀。她說是我的歌聲讓她丟了自己,至今他還經常要我給她唱任賢齊的《依靠》,但我總讓她失望。昔日,我曾豪言:養不起婆娘伢崽的男人就別結婚。米蘭感動了,憧憬著婚後的輕鬆。然而,我食言了。無法預計的生活規則,讓我倍感歉疚在油鹽醬醋的拖累裏。米蘭卻依然與我相伴,並且打算白頭偕老,盡管時有壓抑不禁時的鬥嘴。
米蘭自小好強,不肯受絲毫委屈。年幼時,她敢提著柴刀追砍村裏找茬的潑婦;小學時,她敢把習慣欺負同學的“大姐大”修理得服服帖帖;一次,她老媽說了她的不是,很傷了她的心,她竟然三個月不理老媽,還是老媽道歉後才得以緩和母女關係。在長沙兩年,我們隻在嶽麓山的樹林裏散過步,連“世界之窗”都沒去過,更別說兌現她們同寢室姐妹“誰找男朋友,必需約大家一起到風景勝地遊玩一次”的約定了。但她依然義無反顧地嫁給了我,即使結婚前夜,她的長輩和鄰居還在勸說她:“你這麼好的一個姑娘家,怎麼嫁一個沒左手的大年紀男人呢?”
當了教師的米蘭依然好強。當初,漢語言文學專業的她,資曆尚淺,頗費周折才給安了一個班的語文課,但期末考試她所教班級成績並不比“把關老師”教得差。因不善言辭,她以後的教學都是“因工作需要”脫離了本專業,地理、曆史、政治、生物、音樂,甚至計算機應用課程,還被安了個圖書管理員的“重要工作”。但她都接受了,並用心幹好,我也因此陪著她把許多原來已經生疏的“學識”重新回爐了不知多少回。盡管她教的不錯,指導學生獲得過不少市級競賽獎,但她還是沒能成為“把關老師”。
婚後的米蘭是個典型的小女人。她嫌收入太少,確實,在物欲橫流的今天,我與她僅有的工資“裸收入”,真的是難以“與市場接軌”,隻能處在“吃不飽,餓不死”的生活底層;她嫌房子小,確實,59平方米,三口之家,還達不到全市人平30平方米的一般水準,而且還是二手房,女兒一天天長大,連自己的閨房都沒有,挺寒磣的;她嫌我不長進,確實,因為左手殘疾的“自知之明”,我死活不願意涉足政壇,隻顧自己遊弋在文化沃土和文學耕耘的象牙塔裏陶醉,弄了些中國群眾文化學會會員、省民族文化研究會會員、省作協會員之類的虛銜,雖然熬了個館員的技術職稱,名義上也享受著“正科待遇”,又怎有世俗裏同學、熟人那“局長”之類的頭銜光亮?還有我怎麼也戒不了的煙、女兒偶爾的頑劣……都是米蘭時不時絮叨的話題。女兒有時頂嘴,我馬上製止,並告訴女兒--這就是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