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鑒知道事關重大,事情涉及張太後,就算事情真的是張氏兄弟所為,也不能這麼大張旗鼓抓人。
做事總要留一定餘地。
但顯然這位皇帝可不這麼想,隻知隨興辦事。
朱厚照不理會何鑒和張子麟的勸阻,大步離開正堂,到了前麵院子。
院子裏,馬九巍然佇立,雖然朱厚照下令查抄張氏兄弟府宅,但命令是對侍衛上直軍將校所下,跟他無關。
“陛下!”
馬九見到朱厚照出來,趕緊行禮。
朱厚照左右看看,有些擔心地問道:“馬將軍,如果有人領兵犯上作亂,沈府安全吧?”
馬九這才明白朱厚照的擔憂,趕緊回道:“小人誓死保護陛下的周全!”
朱厚照聽到後點點頭,隨即在馬九陪同下來到沈府門前,此時小擰子已把朱厚照口諭傳給領軍趕到沈府候命的禦林軍值日都督、將軍,查抄壽寧侯府和建昌侯府的人馬正在出發。
就在朱厚照心裏隱隱有些後悔自己行事太過衝動時,沈府內宅出來兩人,小擰子與其交談後來到皇帝身邊,小聲道:“陛下,沈大人醒過來了。”
“沈先生醒了嗎?他……沒大礙吧?”
朱厚照言語間顯得很關切。
小擰子抹了一把眼淚,道:“陛下,情況不太好……沈大人醒來後聽說陛下在這裏,說要見陛下,交待些事情。”
朱厚照歎了口氣,道:“他傷成這樣,還不忘朝事,天下間哪裏有這般忠心耿耿的大臣?在前引路,朕要去探望沈尚書。”
說完,朱厚照在小擰子引領下,再次來到沈溪暫居的病房,此時宋太醫已為沈溪包紮完傷口,正在床頭旁的鹽水裏洗手。
沈溪身體虛弱地倚在靠枕上,雙唇慘白,麵如金紙,眼神渙散無光。
“陛下……”
沈溪見到朱厚照,用微弱的聲音說了一句。
朱厚照趕緊上前:“沈先生不必多禮,快拿張椅子過來,朕坐在床邊便可。”
小擰子把椅子搬過來,朱厚照貼著床頭坐下,這時何鑒和張子麟也聞訊趕來,站在床尾旁聽。
沈溪道:“陛下,微臣被人刺傷,未能完成陛下交托……”
“沈先生別說了,朕知道你的辛苦……放心吧,你是為朕受傷,朕一定會用最好的藥為你治療……你放寬心,無論怎樣,你的家人都會得到最好的照顧。”朱厚照關切地說道,絲毫未覺這話不吉利。
沈溪微微搖頭:“陛下,聽聞您派人去查抄兩位國舅府宅?”
朱厚照聽到這話,頓時來氣:“朕知道,刺客一定是兩位國舅委派,無論如何都要替沈先生討回公道……就算他們是皇親國戚,朕也不會寬赦!”
沈溪歎道:“微臣不覺得是兩位國舅指使,請陛下收回成命,不要傷了和氣。”
朱厚照有些氣惱:“沈先生,不是他們做的,又是誰做的?你不知道,你被刺傷後,朕到了這裏,結果刑部大牢那邊有人縱火,分明是想消滅證據,真是無法無天……朕已派禦林軍去抓人了……”
“那陛下也該查清楚才是……”
沈溪道,“如果陛下貿然將兩位國舅府宅查抄,京城定會陷入動蕩。這次微臣被刺傷,看似國舅所為,但也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國舅就算再不知好歹,也是陛下可依賴的肱骨之臣,怎會知法犯法下此毒手?”
朱厚照皺眉:“都這個時候了,沈先生怎麼還替他們說話?”
沈溪搖頭:“這隻是按照常理推測……目前所有情況都出自臆測,即便微臣真是國舅派人刺傷,陛下也不該直接派人查抄他們的府宅……現在京城局勢太過複雜,一切都應從長計議,莽撞行事隻會適得其反。”
朱厚照感動地說道:“朕萬萬沒想到,沈先生竟然主動為朕那兩個不爭氣舅舅說話,這……”
何鑒趁機過來勸說:“陛下,沈尚書所言極是,事情尚未調查清楚前,陛下當以維護京師安穩為先,不能草率查抄兩位侯爺的府宅。”
“張尚書,你也是這麼認為的嗎?”朱厚照現在急需找個台階下,所以又詢問張子麟的意見。
張子麟道:“回陛下,臣也認為當如此。”
朱厚照又有些遲疑了:“可是……君無戲言,朕已派人去查抄兩位國舅的府宅,現在怕是官兵已經進了兩個國舅的家門。”
沈溪語氣微弱,帶著顫音道:“陛下,亡羊補牢,猶未晚矣,若陛下繼續不管不問,事情就會鬧大,這並非微臣希望看到的結果,一切當以京師安穩為先。”
朱厚照稍微一琢磨,便明白沈溪的意思,心想:“原來沈先生不是可憐兩個國舅,而是替朕考慮……畢竟兩個國舅掌握京營大權,若他們鋌而走險,朕的皇位就將不穩!沈先生受了這麼大的罪,居然還替朕那兩個混蛋舅舅開脫,心中委屈可想而知……真是忠心可嘉啊!”
何鑒見朱厚照沉默不語,趕緊拱手請示:“陛下,早些定奪為好。”
“那行吧……”
朱厚照不耐煩地揮揮手,“著人去把派出的禦林軍叫止,不過隻是暫時不查抄,府宅該圍起來還是要圍,等朕下一步安排。”
“是,陛下。”
何鑒顧不上別的,趕緊出去傳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