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石徑，蜿蜒而上。
顧秋走在山間，依然那身天青色道袍，背負長劍，悠然自在，拾階而下。
佩劍的方式他試驗了好久，挎在腰間覺得別扭，走路還晃蕩。要是用手拿著，倒是方便，但是太草根。最後反複試驗，覺得背後負劍是最好的，不耽誤行動，也容易拔劍。
況且，道士一般都是背劍的。
你看師妃暄。
左右無事，當成一次閑逛，便不著急，雖沒運起腳力速度也很快，不到一個時辰就到了縣城。
去年寒冬漫長，周邊村寨破落的鄉民不少，缺衣少食，與其凍死餓死，幹脆跑到縣城裏討飯，運氣好的還能找個活計做。
南城，人市。
這是條小街，從頭到尾也就一袋煙的功夫。顧秋還是第一次來這裏，看著那許多人，頭上插著草標，麵色木然的像待選商品一樣堆集在牆角。
一個個看去，沒有青壯，都是婦孺老幼，衣服破爛，還散發著一股臭味。
旁邊有個管家模樣的在挑下人，看中了一個小女孩，十來歲，麵容秀氣，旁邊靠著一個瘦得皮包骨的老太太。
“三兩，跟我走！”那管家道。
似多說個字都嫌丟身份，也不怕那小女孩拒絕。
三兩銀子，不少也不多，買個普通丫鬟也就這個價。
小女孩猛地跪到地上，道：“我不要錢，隻求把我奶奶一並帶去，我一個人能幹兩個人的活，求求你了！”
那管家看了看老太太，就像還剩一口氣馬上要死的樣子，覺得晦氣，道：“我用不著那老太太，再說一次，三兩，走還是不走？”
小女孩一陣猶豫，搖頭道：“我不能丟下奶奶！”
管家未再理她，在她麵前走過，去挑選別的丫鬟。
這種事他見得多了，不怒不氣不悲不憫，想做的人多得是，沒必要浪費功夫。
小女孩見他走過，一下癱在地上，抱著她奶奶哭了起來。
“先拿去買點吃的，然後到鬆江衣鋪，自有人會安頓你。”
小女孩止住哭聲，先看到一隻修長幹淨的手掌，掌心放著十來個銅錢，再往上看，卻是一個年輕的道士。
知道遇上了好人。
“謝謝恩公！”
女孩也沒矯情，恭恭敬敬磕了個頭，才接過銅錢，扶著她奶奶離開。
下山時的爽快心情瞬間變得沉鬱，不說天底下，就這鬆江縣城有多少貧苦人家，顧秋心知他根本幫不過來，但碰到了總不能視而不見。
他沒給銀子，是怕給女孩帶來麻煩。
情緒很低落，現在他隻想快點找到一個廚子，馬上回山。
正走著，忽聽前麵一片喧嘩。
“嘿你這小娘子，不認賬是不是，都給了你錢，快跟我走！”一個破鑼嗓子喊道。
過去一看，卻是女子賣身葬夫遭遇惡霸的戲碼。
中間那女子一身孝服，身形窈窕，楚楚可憐。正奮力扯開一個壯漢的手，道：“我這寫明是三十兩銀，你隻給五兩，我為什麼要跟你走？”
那壯漢看似粗魯，實則心細，大聲道：“買副薄皮棺材才二兩，上好的棺木才五兩，我給你五兩算大方的了！你竟敢要三十兩，怕不是賣身葬夫，而是想傍上哪個公子哥兒，把你娶回家去吧！”
這話一說，圍觀眾人聽著有些道理。
就算是賣身葬夫，五兩銀子足夠了，為何要三十兩，難不成這漢子說中了？
群眾的想象力是強大了，看那女子的眼神都變了，各自腦補伸展開。
那女子一見，急忙跪下，哭道：“不是我貪心，而是我相公雖然沒了，家中還有公公婆婆要贍養，他們年老體弱，家中又貧困，我這一走實在是沒有活路。故此，才想多些銀錢給公婆用度。”
說著說著，似想到傷心處，“嗚嗚”哭了起來。
“哦……”
眾人又是一聲轟歎，情形立時反轉。
那惡漢見狀，一把抓住她胳膊，道：“你這小娘子好生嘴利！銀錢給你，快些跟我走！”
顧秋在人群外圍看著，覺得那女子不似作偽，剛要出手相救。
卻聽那惡漢“哎呀！”一聲，捂著後腦痛叫。
再看地上，那暗器卻是一隻油晃晃香噴噴的雞腿。
“人家都說了不願意，你還在這聒噪什麼？找打！”
人群一分，一個少年露出身來。
年紀跟顧秋相仿，身穿藍色錦袍，麵如冠玉，左手捧著個油紙包，裏麵露出半隻肥雞，右手拿著另一條雞腿正啃著。
邊吃邊道：“用來打狗，可惜了我的雞腿。”
這少年長的俊俏，性子跳脫，嘴上更是不饒人。
“哪裏來的小子，休要多管閑事！不然有你好下場！”惡漢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