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蒸露法(1 / 2)

在《泰西水法》“藥露”一節,也介紹了熊三拔所了解的歐洲蒸餾器:

其製法,先造銅鍋,平底直口,下稍廣,上稍斂,不論大小,皆高四五寸。次造錫兜牟--用鉛或銀尤勝也--製如兜牟,上為提梁,下口適合銅鍋之口,罩在其外。錫口內,去口一寸許,周遭作一錫槽,槽底欲平,無令積水,錫口外,去口一寸許,安一錫管,管通於槽,其勢斜下。管之底平於槽之底,寧下無高,以利水之出也。次造灶,與常灶同法。安鍋之處,用大磚蓋之,四旁磚甃成一窩,塗之黏土,以銅鍋底為模。銅鍋底入於灶窩深二寸,窩底大磚並泥厚二寸。欲作諸露,以物料治淨,長大者剉碎之,花則去蒂與心,置銅鍋中--不須按實,按實,氣不上行也。--置銅鍋入灶窩內,兜牟蓋之,文火燒之。磚熱則鍋底熱,熱氣升於兜牟,即化為水,沿兜牟而下,入於溝,出於管,以器承之。兜牟之上,以布蓋之,恒用冷水濕之,氣升,遇冷,即化水。物料既幹而易之。所得之水,以銀石、瓷器貯之,日曬之,令減其半,則水氣盡,能久不壞。玻瓈尤勝,透日易耗故也。

文末並且附上了歐洲蒸餾藥露的各種器具,給我們留下了那個時代的蒸餾器的圖像資料,非常珍貴。

從文字介紹來看,“銅鍋”與“錫兜鍪”組成的蒸餾器,與河北承德出土的元代青銅蒸餾器非常接近,同樣地,是直接從伊斯蘭文化那裏學來的成果。不過,“錫兜牟”上居然沒有冷卻器,起冷卻作用的辦法,隻是“兜牟之上以布蓋之,恒用冷水濕之,氣升遇冷即化水”,在盔形鍋蓋上搭塊濕毛巾,不斷地往毛巾上潑冷水,就靠這個來冷卻鍋蓋內部的蒸汽。

相比之下,元代青銅蒸餾器實物配備上已經有完整的冷卻器,器旁甚至裝有排水嘴,可以把冷卻器中漸漸熏熱的水排出,這樣,就可以不斷地排放熱水,再從器口加添冷水。

另外,關於蒸餾工藝的講述中,“銅鍋”中也不加水,直接通過蒸發鍋中原料的水分來獲得成品。熊三拔如此介紹蒸餾器,是他對於這一技術的認識不夠,紹述有誤,還是徐光啟在譯介過程中未能完全把握熊三拔的語意,抑或當時歐洲的蒸餾器確實就是這個樣子?

方以智《物理小識》“蒸露法”,也異常詳細地介紹了三種具體設備,第一種為:

銅鍋,平底,牆高三寸,離底一寸作隔花,鑽之使通氣。外以錫作餾蓋蓋之,其狀如盔,其頂圩,使盛冷水。其邊為通槽,而以一咮流出其餾露也。作灶,以磚二層,上鑿孔以安銅鍋,其深寸。鍋底置砂,砂在磚之上,薪火在磚之下。其花置隔上,故下不用水而花露自出。凡薔薇、茉莉、柚花皆可蒸取之,收入磁瓶,蠟封而日中暴之,幹其三之一,露乃不壞。服一切藥,欲取精液,皆可以是蒸之。

這一款設備,形製與河北承德出土的元代青銅蒸餾器接近,當然,與《泰西水法》所介紹的蒸餾器也有一致之處。其下釜為一隻銅鍋,鍋中距底一寸處作一層銅隔架,銅隔架中央布滿孔眼,也就是我們日常所說的“箅子”,恰恰是這個箅子為元代青銅蒸餾器所無,《泰西水法》蒸餾器上亦不見,而是中國自古以來蒸飯鍋上的要件,也是道家使用的蒸餾器上往往設置的部件,《墨娥小錄》“取百花香水”之法同樣是采用帶箅子的“甑”,因此,這個細節其實意味深長。

除此之外,其他構造則與元代青銅蒸餾器、《泰西水法》蒸餾器相同。如果追究細節的話,那麼,它的錫製盔形蓋上帶有冷卻器(“其頂圩,使盛冷水”--中央要做成下凹的形狀,以便盛冷水),這與元代青銅蒸餾器一致;不過,收集蒸餾液的環槽及其導流管不是安設在下釜的口沿,而是裝在錫蓋上,則又與《泰西水法》蒸餾器一致。

蒸餾時,鮮花被安置在銅箅子上,錫蓋與下釜扣合,架鍋在特製的灶上,燃火加熱。如《泰西水法》所介紹的蒸餾方法一樣,鍋中不加水,僅靠花朵中的水分攜帶香精一起釋出,形成蒸汽,衝升到錫蓋上。錫蓋中心下凹的部分要倒滿冷水,作用如同蒸餾器中的冷凝室。蒸汽衝到錫蓋的底麵,經冷水冷卻,形成凝露,然後,沿著穹狀的蓋頂四麵流下,彙入一圈淺槽,再從流嘴流出,進入收集容器。火候的控製也頗講究,要在鍋與灶眼之間鋪上砂石,以降低火燒的溫度。

隨即,書中又介紹了第二種設備:

近法以磚上砌臼,置沙石厚一二寸,鋪花其上,而以錫盔蓋之,但以鹽泥泥其外縫。

這是一種巧妙的、簡化式的改良:直接在磚灶上砌一個石或陶的臼盆,在盆底鋪上一至二寸厚的沙石,然後把鮮花直接鋪在沙石上。反正那個錫蓋上已經安設了蒸餾所需的全部必要構件--冷卻器、收集蒸餾液的環槽、引流管,所以下釜簡化成臼盆,箅子用砂石代替,然後把錫蓋扣在臼盆上,接縫處用泥密封。加熱之後,照樣可以得到芳香的花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