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百花香水(1 / 3)

元人忽思慧所著的《飲膳正要》中,三次提到“玫瑰水”。

卷一“聚珍異饌”部,“炙羊心”一款,是先用“玫瑰水一盞”浸泡羊心,然後塗鹽,再在火上烤熟,最後塗番紅花汁;“炙羊腰”則是用“玫瑰水一勺”浸泡羊腰,其餘步驟與炙羊心相同。

卷二“諸般湯煎”,有“官桂渴忒餅兒”方,意在“生津、止寒嗽”,也就是一種治咳藥,其配料為“官桂、渴忒、新羅參、白納八”,製作的第一步驟便是“將渴忒用玫瑰水化成膏”。

在這部元代食譜中提到的“玫瑰水”,可能是指蒸餾而成的玫瑰香水,另外,也可能是指用玫瑰花浸泡在水中而得到的花水。不過,編寫於元代或明朝初年的《回回藥方》中,出現有“可藍卜”,乃是波斯詞語“玫瑰花水”--golāb的音譯。(《回回藥方考釋》,宋峴考釋,143頁,中華書局,2000年)。在該書中,“哈必法而非榮方”一方,是將幾種阿拉伯藥物用“可藍卜水調為丸”,這與“官桂渴忒餅兒”中對玫瑰水的使用似乎呈現著一致的思路,即,以玫瑰花做成的香液作為調和藥料的一種媒介。或許,《飲膳正要》中提到的玫瑰水就是以蒸餾工藝製作成的玫瑰香水“可藍卜”。

《飲膳正要》與《回回藥方》顯示,玫瑰香水之於元人實在並不陌生。宋人對於“薔薇露”的了解,僅僅限於熏衣灑衣、合香與化妝,而與前代不同,元時的“玫瑰水”“可藍卜”是隨著伊斯蘭醫學與清真飲食一起,更深入地對中國人的生活領域發生影響。

也正是在這個時代,具體的蒸餾技術與設備通過西北陸路與東南海路,從兩個方向分別抵達中國。在文獻中,我們不難看到相關的點點痕跡。

如元人編著《居家必用事類全集》“酒麴部”的珍貴記錄:

南番燒酒法(番名阿裏乞):

右件不拘酸、甜、淡、薄一切味不正之酒,裝八分一甕。上斜放一空甕,二口相對。先於空甕邊穴一竅,安以竹管作嘴,下再安一空甕,其口盛住上竹嘴子。向二甕口邊,以白瓷碗、碟片,遮掩令密。或瓦片亦可。以紙筋搗石灰,厚封四指。入新大缸內坐定,以紙灰實滿。灰內埋燒熟硬木炭火二三斤許,下於甕邊。令甕內酒沸,其汗騰上空甕中,就空甕中竹管內卻溜下所盛空甕內,其色甚白,與清水無異。酸者味辛,甜淡者味甘,可得三分之一好酒。此法,臘煮等酒皆可燒。

這裏介紹了一種非常奇異的、任何農家都可以自製的蒸餾器:

先用一隻大陶甕,把質量不好的酒傾灌到八分滿的程度,然後,在其上以側歪的角度地倒蓋上另一隻空甕,兩隻甕的甕口盡量對合;

倒覆空甕的最低處在事先要開好一個圓竅,插入一隻中空的竹管並加以固定;

在這根向下斜伸而出的竹管端頭,要再擺放一隻空罐,準備收接蒸餾出的酒液。

兩隻對覆陶缸的接口處還要用弧形的碎碗片、瓦片加以覆蓋,外麵用摻有碎草紙的泥厚厚封糊,以免漏氣。

最後,把這一對合覆的甕安置在一隻新造的大陶缸當中,用紙灰填滿缸與甕之間的空間,再把二三斤燒熟的火紅木炭緊貼著下麵這一隻陶甕的外壁,埋到紙灰當中。

在炭火的炙烤之下,下甕內的酒水化作蒸汽,上升,在上麵空甕倒覆的底壁上重新凝結成液體,很自然地,會順著傾斜的甕壁向低處流,於是就會彙集到竹管處,通過竹管下滴到承接瓦罐中。如此,燒酒就做成了。據文中介紹說,最終收集到的蒸餾酒,會相當於下缸中酒水的三分之一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