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1 / 3)

趙田氏和吳君明也同時說:“就是,你看看他病成什麼樣子了。”姚科長說:“敵特份子是善於偽裝的,他是不是病了,到公安局的審訊室就知道了。”當天晚上,酉北縣公安局政委周小龍親自審訊趙天國。湘西行署和軍分區對趙天國三天內先後到縣委書記、縣長、武裝部長和一區區長的辦公室或者家裏企圖重金賄賂,要求受賄者幫忙退回貓莊二十一名剛入伍的誌願軍戰士的反革命案件高度重視,一致認為這種典型的大中城市敵特慣用的手段出現在酉北農村,是敵我鬥爭的一種新動向,趙天國的背後一定隱藏著一個巨大的陰謀,一張更大的敵特網。一定要深挖深刨,弄清他的目的,揪出幕後的主使,摧毀敵人的陰謀。趙天國被暈暈乎乎地架到酉北縣城,送進審訊室,麵對審訊桌上射來的強烈刺眼的燈光,他一問三不知,起先還說自己這幾天都是睡在家裏。當政委周小龍讓他看擺在桌上那四塊金磚是不是他的時,他看了那幾塊金磚後就老實承認是他家的。這些金磚都是趙天文留下來的,它們原來是曾昭雲的,曾家鑄它們時都編了號,有“曾記壹”到“曾記拾”的字樣。趙天國以前給白沙鎮的鄉長們送出了兩塊,給鎮長伍開國送出了六塊(有兩塊是大清朝時留下的族金),他記得前幾天給武平送出的那塊是“曾記柒”,現在就赫然出現在審訊桌上。趙天國不知道審訊他的政委周小龍是以前在貓莊做過十多年石匠的周正龍的兒子,但他隻承認企圖賄賂縣委書記武平的事實,而對賄賂縣長鄭正國、武裝部長秦國棟、一區區長周子明的行為拒不承認。他說賄賂武平書記的目的隻是因為他們貓莊的人從不當兵吃糧,滿清朝廷時不當,國民政府時不當,共產黨的兵也不想當。再問他是受誰指使,他更是一頭霧水,表情癡呆,聽都聽不懂。連續審訊了三天,再怎麼問,趙天國還是第一夜的那幾句話。趙天國呆在監獄裏的前一個月都是單號,一個人一間房。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因為他年紀大又有病,監牢給他的特殊化,這座解放後新修的隻有兩排L型平房組成的監獄,最鼎盛時曾經關押過近萬名敵特人員和土匪、流氓,現在還關著一千多號人,一個大號常常關押上百號人,像他住的這樣的小號也要關押一二十號人。

一個月後才給他找來一個跟他差不多大年紀的伴。這個人是這天傍晚送過來的。這個人來的時候,趙天國聽到牢外的長廊裏傳來一陣嘩嘩啦啦的腳鐐聲,他抬頭看了一眼,鐵窗外的天空已經昏暗陰沉了,這間房的窗口當西曬,半個時辰前還有一縷陽光照耀在獄室的牆壁上。趙天國看到兩個獄警從更加昏暗的過道長廊裏押著一個身坯高大、一頭又髒又亂的長發遮著臉的人走過來。從這個人的逆影來看,走路走得步態龍鍾,趙天國判斷此人也是個老頭兒。他估計這個人會被押到自已的號子裏來,果然,他們走到他這間號子前,一個獄警開始用鑰匙打開這間房的大鐵鎖,另一個獄警也打開了這個人的手銬,但沒有俯下身去打開沉重的生鐵鑄成的腳鐐就把那人推了進來,之後他們麵無表情地哐當一聲關了鐵門。趙天國進來時也是戴腳鐐手銬的,但進號子時都被除去了。由此可見,這個老頭兒比他還要罪重。

獄警一走,這人活動了一下手腕,在幹稻草的鋪位上坐下,像視趙天國不存在一樣,一坐下就把身子往後一仰,兩腳長伸地休息了。一會兒這人就呼呼嚕嚕地扯起了鼾聲,一覺足足睡了六七個時辰,第二天上午才醒過來。這人的鼾聲聲震屋宇,震得號子裏四麵牆壁嗡嗡地回響,比傳說中的趙天國的爺爺老巫師趙日升的鼾聲還要響聲大,吵得趙天國一夜沒合眼。一醒過來,這人就問趙天國:“老兄,開飯了沒有?”

趙天國好奇地問:“老兄是犯什麼事進來的?”這人沒聲好氣地答:

“老子是龍大榜,被武平那個狗雜種在雞公山上的燕子洞裏逮著了。他往洞裏煽辣椒煙子,嗆得老子一個勁咳嗽,連舉槍自殺的工夫都抽不出來。”趙天國聽完哈哈大笑:“我進來前幾天還說過,我不死誰也別想逮著龍大榜,我死了龍大榜也活不了幾天,隨口說的沒想到真說中了!”龍大榜也哈哈大笑:“你是趙天國!那年邀你上二龍山一聚,你竟說不上匪窩,現在聚一起了吧,我倆都是反革命分子,可以好好擺擺龍門陣了。”趙天國依然固執地說:“現在也不一樣,你是匪我是民。”龍大榜說:“屁話,共產黨不抓無辜百姓,進了這裏就是反革命,被拉出去遊街、槍斃,背上插的是同一塊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