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平倒是吃了一驚:“貓莊怎麼啦,是不是有土匪圍攻?你先坐起來,喝口水,慢慢說。”
趙天國隻好坐在武平辦公桌的對麵,雙手捧著瓷杯喝了口熱水,憂心忡忡地說:“貓莊年輕人都參了你們的那個什麼軍,聽說是要去很遠的地方打仗。”
武平嗬嗬地笑起來:“你是說他們參加誌願軍吧?這是好事,說明他們熱愛新中國熱愛共產黨,入朝作戰也是保衛祖國嘛。”
趙天國囁嚅著說:“武書記,你是曉得的,我們貓莊人自古就不當兵,國民政府時也沒出一個丁。再說嘛,我聽說那個朝鮮國在貓莊的幾萬裏之外,它也不是你們的新中國,你們拿貓莊人的命去保衛它做個啥嗎?”
趙天國看到武平的臉色由紅轉紫起來,知道這句話氣著他了。不等武平開口,他忙從懷裏掏出一個用麻布包裹著的東西,輕輕地放在武平的桌上,說:“武書記,這是貓莊人的一點心意,你笑納吧,看在你在貓莊長大的份上,請你一定想辦法幫幫貓莊人,把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退回貓莊種田。他們一走,寨子就空了,貓莊那麼多好田都沒人種了。”
武平聽到趙天國輕輕放下去的東西包了幾層布還磕得桌麵發出脆響聲,他拿起來感覺沉甸甸的,心裏已經知道是什麼東西,正色地說:“共產黨人更不興這個,你拿回去吧!”然後,把那東西硬塞到趙天國的懷裏。塞了幾次,趙天國也不拿,非要他收下。武平沒再堅持了,他顯得很急,不時抬手看表,說:“我要開會了,就不多留你了!貓莊人不當兵的那個規矩現在行不通了,過去民國黨反動派的官兵是喝老百姓血的,沒人願意當他們的兵就四處抓丁,現在共產黨的兵是保護老百姓保衛新中國的,人人都踴躍報名積極參軍,新舊兩重天。現在當兵是光榮,貓莊宗族時代已經過去了,貓莊的年輕人那是跟上時代的步伐,跟上新中國的節奏!”
趙天國還想說什麼,武平用手勢打斷了他,對著門外喊:“警衛員,送客!”出門時,他又對趙天國說:“外公你先回去吧,等抓到龍大榜後我就來貓莊看望鄉親們,給鄉親們解決一些難處。”看到警衛員進來,他就匆匆地出了門。
趙天國是五天後躺在家裏的床上被逮捕的。從縣城白沙鎮回來的當天,趙天國就病倒了,不能下床。既是老毛病犯了,也有天氣變化帶來的錐心的關節痛。這幾天一直是秋雨綿綿的爛天氣。抓捕趙天國的是酉北縣公安局姚科長帶著五名全副武裝的公安(其實就是解放軍)戰士。他們進屋時,正好趙田氏、胡小菊和吳君明都在家裏,姚科長一腳跨進堂屋就問趙天國在家嗎?當他得到肯定回答時,一揮手,五個戰士迅速地衝進屋去,把病床上的趙天國控製起來。姚科長拿出一張蓋了大紅印章的白紙亮給趙天國,說:“趙天國,你已經被正式逮捕了,這是逮捕令!”趙天國茫然地望著他們,一言不發,像是被嚇癡了。趙田氏尖叫著衝進房來質問姚科長:“你們憑什麼抓我男人,他一個糟老頭子能做什麼違法亂紀的事?”
姚科長從鼻孔裏打了一聲冷笑,用濃重的東北口音說:“這個老頭兒可不簡單,他可是我們破獲的整個湘西行署最大的一起企圖用糖衣炮彈顛覆我黨革命工作的反革命分子。他在三天時間裏竟然多次用金磚賄賂我縣多名縣區級領導,企圖破壞我縣征兵工作,阻止我縣剛剛入伍的誌願軍戰士入朝作戰。當然,我縣的領導除了一區區長周子明外,都是經過黨的考驗的優秀幹部……”
姚科長沒說完,胡小菊就打斷了他:“你胡說,我爹這幾天躺在床上地都不能下,他怎麼能跑到酉北縣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