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春說:“我也是反複權衡了很久,駐紮在那裏有三個理由:第一,諾裏湖現在沒人,但還有房子,稍加修葺可以住人;二,那裏的田地拋荒還沒幾年,可以讓後勤大隊開墾重新種糧;三,可以把貓莊納入我們的控製範圍,貓莊水美田肥,旱澇保收,再加上貓莊的雞公山種鴉片成色特別好,無論錢糧對我們都是一筆不菲的收入。至於你擔心打起來沒退路更不是問題,我們在白沙鎮有暗探,大隊人馬開去貓莊會有情報,萬一諾裏湖守不住還可以退守貓莊。貓莊有寨牆,哪怕是中央軍一個團,一兩天也打不下貓莊,那支溪河水最多也隻暴漲過一兩天就退,來得快去得快。”
趙長春派參謀長兼後勤隊長李老三帶了幾十人先去諾裏湖修營房和墾田,房子修好後派快槍隊隊長麻萬民帶兩挺重機槍一百個兄弟駐紮那裏。麻萬民整隊出發前,趙長春給弟兄們訓話說,貓莊一寨全是我的族人,弟兄們去那裏不準擾民,誰要是敢胡作非為,軍法從事,別怪本司令不客氣。大家記住了,我們不是土匪,我們是軍人!
趙長生發現有人在諾裏湖砍樹建房時,李老三已經修整和建好一大排房子了。
正是秋季大忙時節,貓莊人都在“甬”裏收稻子,沒有人出寨,天天在城牆上放哨的人沒有發現諾裏湖的動靜也在情理中,畢竟西寨牆跟諾裏湖隔著趙家包,有好幾裏地。趙長生是這天去青石寨請老婆胡小菊的娘家哥哥胡萬龍幫家裏收稻子路過諾裏湖時發現的,準確地說是他還沒走到諾裏湖就發現了。他出門的時候是清早,山山嶺嶺被乳白色的大霧籠罩著,出了寨牆洞,走到趙家包山上他就聽到諾裏湖有“哐哐”的像是斧子的伐木聲又像是石匠的打岩聲。又走了一段路,聲音更大更清晰起來,但大霧裏影影綽綽,他什麼也看不到。這麼清早巴晨,諾裏湖又沒有住戶,上山砍柴的沒這麼早,再說哪個寨子都是在山林裏,又何必跑來諾裏湖砍柴呢?趙長生走得有些畏縮起來,自從紅腦殼走後,關於諾裏湖鬧鬼的傳聞就很多,傳得有鼻子有眼的。但趙長生又不好意思打轉身回去,怕家裏人笑話他膽小,天色都大亮還怕鬼,傳出去自己都覺得沒臉見人,隻好麻著頭皮往前走。再走了一段路,霧也漸漸消散了,呈現在他眼前的諾裏湖突然多了一排長長的房子,房子還是新樹起來的。遠遠看去,還有幾十人上百人在做工。趙長生感到頭皮一麻,趕忙往回跑,不管那些房子是真是假,他看到的那些人是人是鬼,他都得趕緊回去給爹說。他一下子就意識到諾裏湖突然出現的奇異的景象對貓莊必然會有很大的影響。
趙天國聽趙長生說諾裏湖有人在建房子,他最初覺得趙長生也像十多年前趙久林說看到貓莊的石屋都是墓碑一樣荒唐滑稽。趙長生再三聲言他沒有看走眼,趙天國才跟他去諾裏湖看。他們出了寨牆洞走上不到一裏路就聽到了“哐哐”的斧頭聲,走到趙家包山上時大霧已經完全消散,再往前拐一個大彎,就居高臨下地看到諾裏湖隘口的山腳下真的樹了一排新屋。而且原來那些沒有人住的快要淋爛的房子也已被修葺一新,蓋上了半青半黃色的茅草。趙長生對父親說:“住家戶誰也不會修那麼長的房子,看起來像是修兵營。你看,那邊站著沒做工的人好像背著槍!”
趙天國也在犯嘀咕:“誰會在這裏修兵營?”趙長生說:“那就是土匪在修山寨。”不管是兵還是匪,在諾裏湖駐紮下來對貓莊都是巨大的威脅,甚至是滅頂之災。趙天國用衣袖擦了一把腦門上沁出的大滴大滴的汗水,對趙長生說:“我下去看看,你呆在這裏別動,省得他們要是兵又綁了你這個貓莊的大保長。”
進了諾裏湖寨子,趙天國看到至少有七八十人在那一排新房前和屋頂上做工,鋸木料,抬木柱,釘木條,出寨的隘口上有十多個人背著槍來回走動。那些做工的人身邊也都支架著快槍,沒有一個穿軍裝的。趙天國估計他們不是兵,兵們建房子也不會自己動手,看來無疑是匪了。趙天國有點糊塗,看樣子這幫人駐紮諾裏湖有些日子了,既沒見他們來貓莊搶劫,也沒見他們來借錢錯糧,難道他們是自己帶糧食來這裏建山寨,還是他們估計現在這點人槍沒把握打進貓莊?趙天國看到一個跟自己差不多年紀的老漢坐在屋前的一支木馬上抽煙鍋,估計此人不是匪首也是老二老三的角色,走上去作揖道:“敢問老英雄是哪個山寨的大王,是要在這裏安營紮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