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風起雲飛揚(1 / 3)

府尹推開緊閉的房門,一股陳年的黴臭撲麵襲來。屋子裏一目了然,一張蛛絲密布的大床上,如今空無一物。桌子,地板落著一屋厚厚的灰塵,清晰可見灰塵之上,翻弄留下的痕印。又進來另一間屋,除了一張供奉香火的案桌,甚麼也無,空空蕩蕩,不由微微一怔。

忽聽有人喊道:“大人,這裏藏著死人的長生牌。”聽得親兵此話,府尹移步過去。果然在院子裏最後的那間偏房,發現了不少拋擲在地的長生牌位。四下是雜亂的物事,顯然是剛才親兵無意中從雜物中翻出來的。

府尹心下恍然明白,當初住進這裏,城裏都說這座宅院是凶宅,無人敢住,才這樣空了二十來年。自己仔細看過。卻是沒發現,有人將這些死者的靈位,從大屋的案桌移走藏進了這裏。

他拂去上麵的灰塵,牌位上的字頓時看的明白了。分別是“先妣劉門安氏之靈位”,“先考劉祖達之靈位”,“亡妻劉門柳氏之靈位”“犬兒劉溪之靈位”,“恩師啞道人之靈位”餘下尚有同宗兄弟牌位兩個。府尹歎了口氣,看來這裏的確出過一場變故,這劉姓一家人都死了個幹幹淨淨。突然想起,不對,若是全殃,旁人代設,長生牌位也定不會銘文先妣先考,亡妻犬兒以及恩師,賢兄了?這劉門中必定有一人幸免於難,事回才回來設的這些靈位。

看來這一家也是淒慘,卻不知是遭了什麼橫禍。我住此一年,今日使知。吩咐親兵收拾停當,將靈位全部搬回大屋靈堂上,設了香案。料想十多年來,從無一人至此,隻怕那設靈幸存之人也多半不在人世了。我住你府邸,理應為你們設靈上香。當下上了三柱香,在眾人靈位拜了幾拜。

忽然,他眼睛一亮,不過卻不動聲色。這會兒,早已驚動了全府的人,夫人,師爺都到了。依次在靈前焚了香。府尹瞧去,隻見這位有名無實的夫人,看似站在堂前行禮,她的眼光卻在四處搜索。她也才想到,找遍了所有的地方,唯獨將那間堆放雜物的偏房忘記了。還好自己聽到消息就來了,不過,聽師爺安插的人稟報,他似乎也沒有什麼發現。緊要時刻,斷不能讓他搶了先,否則師父這麼多的心血豈不前功盡棄。

當下,焚香完畢,道:“大人,你公事繁忙。這些清理院落的俗雜小事,便由妾身來做好了。祁老爺等你怕是等得不耐煩了!”府尹暗暗好笑,心知她即便掘地三尺,也定然找不出個所以然來。卻也不說破,心裏計較如何利用這個機會拿到解藥。因此,說聲:“有勞夫了!”便自去了。

其實,在他進香之時,已然發現這個秘密。所有的靈牌看上去無甚分別,一模一樣。可是,憑著他對古老曆史物品,獨特的直覺,再仔細看過那牌位上麵的字跡後。他已然確定,那塊上麵寫著“恩師啞道人之靈位”的牌位,至少比其它的牌位要晚上五六年。而“先考劉祖達之靈位”卻比其它牌位在多出整整八年時間。盡管字跡和木質都一般無二,可是字跡背後那歲月的痕跡是絕不會錯的。歲月無論如何變遷,鬥移星轉,人也會老去,灰飛煙滅。可是,萬物一切都會留下它的遺跡,這就是曆史的痕跡。

至此,那塊牌位相隔六年。那麼,那人在家人死了六年之後重返此地,為他師父啞道人設立靈位。無論啞道人有無遺言或者遺物,也應該被他取走了吧?怎麼會留在十多年後的今天呢!

一思至此,心情大好。祁伯通,即使我現在獅子大開口,想必你也不會猶豫了吧,嘿嘿。旁邊,親兵張忠,丁厚見大人發笑。也都心情大暢,大人每次發了財,都未曾少了我們的好處,看來,我們跟著大人真是跟對人了。

府尹府前堂上,祁伯通心急如焚。桌上擱著芳香四鬱的貢茶,可是,他那裏喝得下去。上下花了不少銀子,師爺那裏也說了不少好話。可是府尹就是死活不見,一個小小的府尹,他想到這裏就火冒三丈。自己富甲一方,別說小小的府尹,就是郡守大人也得對自己禮讓三分,竟然在他麵前擺架子,如何不氣!可是,他偏偏拿著了自己的把柄。想到這兒,又把兒子破口大罵,好好的去學什麼武功,如今撞下這滔天的禍事。

不過,推了兩天,府尹大人總算肯見自己了。可是自己在這堂前等了大半會工夫,使終沒個人出來,就連師爺也神神秘秘的溜了。想到這裏就來氣,若是在自己家裏早把那茶碗狠狠地砸在地上了。隻是,他明白,此時萬萬不能生氣,兒子的性命還握在他手裏呢。行刺府尹,足以問個死罪。

正在焦躁之際,忽聽有人叫了聲:“爹!”愕然一怔,隻見兒子正從內堂出來,他身邊一人可不正是府尹嗎?舉手向自己為禮,說道:“祁老爺,久候了。下官正打算把大公子送回府上,不料祁老爺你卻先來了,累你親自上門,下官真是過意不去!”

祁伯通饒是多年行商,見多識廣。此時也被府尹鬧的一驚一乍。他拱手為禮,然後一躬到地,那是官場上叩見上司所行的大禮。雖然他財大氣粗,卻也覺得堂堂府尹,向他一個商人行此恭敬大禮,實是世所罕見,斷不能受。慌忙起身辭謝,道:“大人何須如此多禮?老朽慚不敢當。”府尹道:“許些誤會,原是要向祁老爺陪罪的。”祁伯通驚問道:“這,從何說起?”

府尹道:“說起來也是下官的疏忽,下官原想將這案子拖一拖。這行刺府尹乃是死罪,鬧的滿城的風雨的,路人皆知,下官也不敢獨斷專行。瞧在祁老爺的麵子上,隻想待風平浪靜,便將大公子無罪開釋。那知,師爺糊塗,竟將這案卷送去郡守大人了。因此……”祁伯通大吃一驚,一旦郡守定案入庫,便是鐵定的死罪,斷無周旋的餘地。急道:“這可如何是好?大人,你可得救救小兒啊?”祁鎮明見府尹大人把自己從牢裏提出來,本也以為至此無事,一聽也不由茫然失色。他一介富家子弟,自小錦衣玉食,被關得幾天便信心全失,心機大亂。連聲道:“大人救我,大人救我……”

府尹心中暗笑,故作姿態道:“這可有點不妙,下官若是自作主張,放了大公子。倘若有好事之人傳到郡守大人那裏,不但下官烏紗不保,隻怕大公子亦難逃此劫!”祁鎮明麵色慘白,幾天折磨,一身銳氣早已蕩然無存。此時,更是沒了方寸,垂頭喪氣,隻道:“爹爹,孩兒不想死……”

祁伯通到底生意人,看著兒子狼狽像,雖然又氣又急。卻也還沉得住氣,站起身說道:“大人,老朽雖知此事太過為難。可是,事到如今,也隻有大人你才能救小兒一命。此事還請大人你鼎力相助。大人的恩情,祁某銘記於心,他日自當攜犬兒登門道謝。”說畢,深深一躬。

府尹慌忙扶起,道:“祁老爺,你這可不是折煞下官嗎!使不得,使不得。”沉吟半晌,方道:“既然祁老爺如此看的起下官,下官便鬥膽問一句。祁老爺可知郡守大人原籍何處啊?”祁伯通怔了怔,不知府尹為何問起這個,便道:“郡守朱大人原籍便是保寧府天觀縣人。”府尹點點頭道:“不錯,祁老爺經商有道,聽說你新近又開了一口鐵礦,遷戶累百,勞師動重。可真是可喜可賀啊!”他臉上木然,卻無半點可喜可賀之意。

祁伯通惶然道:“大人,小民可都是依章辦事,所納之稅分文不少啊。”他被府尹一嚇,再也不敢自稱老朽了。

時南北連年征伐,民間私礦之風日漸盛行,全國州郡各地雖明令禁止私采。可是大廈將傾,貪官汙吏,豪門士族互相勾結,牟取暴利。更有地方,名為朝廷節製,實則割據一方,便好似這天府之國益州,統轄四十一州郡,沃野千裏,民殷國富。雖為宋所掌,可是,近年,北魏頻頻引兵南下,江南逐燃戰火。益州地處西北,與南北互成犄角之勢。如今南北交戰,朝廷也鞭長莫及。益州巴蜀之地反而遠離烽火,百業興旺。

他私開鐵礦原也是給縣尹不少好處的。可是官場之上,府尹是縣尹的上司。府尹若要和自己為難,那也是容易的很。可是,現在,府尹大人竟然將郡守提出來,他如何不驚。府尹歎了口氣,道:“祁老爺,你既然已知郡守朱大人籍出天觀縣,卻為何將他祖籍風水之林毀於一旦,這事一旦傳到大人的那裏,你未必擔待的起吧?”

他這娓娓道來,似是不動聲色。卻早已唬的祁伯通魂飛天外,剛才還有些鎮定,這會也丁點全無,麵如土色。撲嗵跪倒在地道:“大人,你可得為小民做主啊!”府尹見時機已到,當下扶起他,道:“眼下倒是有一條路可行。隻是,怕你祁老爺……”下麵的話卻壓住不說。祁伯通慌忙道:“大人,但說無妨。隻要救得我全家,小民傾其所有,也在所不惜。”得罪了郡守大人,不但家產富貴,隻怕他全家性命亦難保。這厲害關係他行商多年,如何不知。

府尹笑道:“祁老爺言重了。事到如今,這礦你是萬萬不能再開了。便由下官寫封書信給郡守大人,隻道縣尹一時糊塗,下官現已將他停職查辦,郡守大人向來通情達理。料來無大礙!”祁伯通道:“是,是,大人如此大恩,小民感激不盡。”府尹道:“甚麼謝不謝的,以後還有仰仗祁老爺的地方呢。”“大人言重了,如有吩咐,萬死不辭。”祁伯通擲地有聲,奮力陳詞。對於剛才驚惶失措,已全然不見。府尹道:“不敢。今日有勞祁老爺登門,下官甚是罪過。父子團聚,定是有許多話要說。下官也不便久留。”

祁伯通於來意已忘得一幹二淨。此時,對於府尹早已感激涕零。聽得這話,連忙起身道:“大人公務繁忙,日理萬機。小民便不打擾,先行告辭了,大人,請留步”說罷,父子兩人走出府尹府。回去,自備了五千兩銀子,送過府來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