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把他帶到中間的一間房便去了,漢子進得門去,但見正門廳上坐著一個郎中打扮的削瘦中年人,兩眼斜斜的看著自己,無精打采的樣子倒好似永遠也睡不醒,難道這便是胡師叔嗎?保寧府大大有名的神醫胡不語?
卻聽他說道:“你便是我大師兄的弟子嗎?”那漢子再無懷疑拜倒在地,說道:“晚輩莫二,給胡師叔磕頭。晚輩奉家師之命,特來叩見。”
胡不語道:“不敢當!”升手來扶。莫二有心賣弄,腰上使了八分力道,他早聽師父說過這位胡師叔內力深厚,非同一般。因此有心要試,隻不起來,等他來扶。郎中不以為意,托著他的手,莫二隻覺一股大力闖來,直逼得他喘不出氣來,自己再也使不出絲毫力氣。心中大吃一驚,好霸道的內力,胡師叔這樣的內功隻怕師父也及不上。心念之間已被郎中一把扶了起來。
胡不語笑道:“不錯,不錯,聽說大師兄收了三個弟子,這些年在江湖上都闖出了名頭,你便是‘綿裏藏針’莫二嗎?隻怕你師兄的內力也不及你吧?很好,很好!”莫二臉上一紅,的確他師兄弟三人中,以他內力最為了得,也數他為人最是沉穩機敏,江湖上因此送了個外號叫做“綿裏藏針”。師父這次派他來拜見胡師叔也是有深意的。
當下恭恭敬敬答道:“師叔誇獎了,晚輩師兄弟三人所學原是各有所長,大師兄的拳法最為了得,三師弟的劍法晚輩也是萬萬不及。”
胡不語道:“我與你師父也有許多年不見了,大師兄他可好?差你來有何事?”莫二聞言,解下背上包袱,拿著一個盒子雙手奉上,說道:“師父身體很好,他老人家一直掛念胡師叔你,隻是這許多年來師叔你一直行蹤不定,直到前月師父才聽說保寧府出了一位妙手回春的神醫,師父他老人家便知是你。他說當今之世,除了師叔你老人家,別人是萬萬是沒有這樣的手段。因此,命晚輩來給胡師叔磕頭,師父說,他老人家處理了門裏事務,便親自來保寧府與師叔相見,以慰師門之情。胡師叔早年練氣傷了經脈,師父說這支千年老人參對師叔正是合適。一點薄禮,不成敬意,請胡師叔賞臉收下”
胡不語笑道:“千年人參嗎?那可是極其珍貴之物,大師兄如此客氣,我如何敢當。”伸手接過,也不多看一眼擱在桌上。莫二見他嘴上發笑,言語中卻無喜意,臉上也無半點笑容,陰惻惻,心裏甚是害怕,師父曾悄悄叮囑自己,這位胡師叔喜怒不形於色,內功深厚,手段也很了得,叫自己萬事小心。他於師父與幾位師叔的恩怨雖不大明白,但在師門學藝十多年來卻從未見到過幾位師叔,祖師爺爺的祭辰也無一人回來,平時師父在眾弟子麵前也絕口不提幾位師叔。
莫二既叫做“綿裏藏針”這些事卻如何不知?顯然這中間必然有著常人難以了解的隱情。他這幾句話說的大方又得體,卻不知那裏說錯了惹惱了這位師叔。隻是,他萬萬也想不到胡不語早年練氣傷了身,那是拜他師父之賜。若是他知道這事,便是借他個天大的膽子,他也是不敢說的。
胡不語眼中精光一閃而逝,道:“既如此,賢侄就在這裏住下,等候你師父到來吧”說完,徑自出門去了。
莫二暗叫了聲好險,他行走江湖這麼多年,閱人無數,如何看不出剛才這位師叔已經動了殺機。他的武功也許比不上師父,但自己可萬萬不是敵手。看來以後更要萬事小心了,惹惱了他,他可未必當我是他的師侄。
正在他心裏計較拿定主意時,一個小丫頭走進來道:“這位是莫二爺嗎?奴婢春桃,莫二爺住的房間在左院,胡先生讓我侍候二爺。莫二爺有什麼吩咐請盡管吩咐奴婢。”莫二道聲:“有勞了!”春桃把他帶到左院便自忙活去了。莫二瞧她腳步渾重,不是練過武的。知道這位師叔定是有意瞞著下人的,隻怕倘大個保寧府誰也不知“回春堂”妙手回春的胡神醫是個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晚上飯桌之上,胡不語倒也和言悅色,將保寧府地貌人情略略的給這個師侄做了個介紹,對白天之事似是毫不為意。莫二甚是乖巧,為人城府又深。白天說錯了話已深以為戒,自是處處留心。婆子傭人們看上去,賓客二人有說有笑。卻不知莫二一頓飯吃下來,汗背夾流。直到此時,他才知師父為何如此囑他謹言慎行。你個老東西,我現在且與你虛於委蛇,待師父來了看你還倚老賣老。心中有了計較,下日吃飯吩咐春桃送來房間,師父來之前,盡量不去招惹他。
胡不語望著莫二遠去的背影,心中隻是冷笑。大師兄向來深謀遠慮,遲不來,早不來,偏偏這個時候派個弟子來,哼哼,你打的如意算盤難道我便不知嗎?嘿嘿,我不給你吃點苦頭,他便以為蜀南竹海天下第一了。
莫二在回春堂住下,一夜無話。次日一早便去城裏溜達了,“回春堂”裏早已等候了許多前來尋醫問藥的病人,胡不語堂隻是說了聲:“小心!”便去忙活了。莫二心中想道:“一個小小的保寧府,隻要師叔你不來難為我,還有什麼能讓我小心的。”不過,麵子上卻客客氣氣的應了。
莫二走出“回春堂”拐了兩個大圈,這才轉身朝南門走去。他早已向人打聽的明白,師父所說的那個地方,現在已被府尹大人占用了。這個貪官,放著那麼多的豪宅不住,非得住到那破地方去,真是豈有此理。
突然,他心頭一跳,關於府尹的種種傳聞頓時湧上心來,這個貪官來此不到一年,一來便占用了那座房子,這是不是也太巧合了?莫非,莫非他也是個有心之人,這一推想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想到這裏,一時卻不走近去,隻是在街巷口漫步而行。抬眼望去,隻見那府前站著兩個官兵,一人在門前清掃門前地上的落葉。看來,隻有晚上才能一探究竟了。計較已定,便放緩了腳步。聽說保寧府有個“桓候祠”大是有名,三國時蜀主劉備令張飛為巴西郡太守,鎮守保寧。章武元年,關羽為東吳所害,劉備起兵報仇,大軍臨發時張飛被部將張達、範疆所害,諡封桓侯,葬於保寧。現下沒事,不如去觀觀景,晚上再行動不遲!
問得人“桓候祠”是在城西,便自去了。他本就不願與胡不語照麵,因此在城內逛了大半天,直至夕陽西沉才回到“回春堂”。
是晚,夜色已深。莫二聽得院子內一片寂靜,料想眾人已睡熟,卻也不敢大意,胡師叔就住在右院,可不敢驚動了他。提氣凝神斂氣,悄悄走出後院。他白天早已將地形看的好了,這回春堂的後院出去正對著南門,一出這胡同口是就是府尹府了。看來,胡師叔選定回春堂這個地方倒也不是沒有道理。
午夜的月光將大街小巷照的清清楚楚,四下裏寂然無聲。莫二穿到側門,飛身上房,他腳步輕盈,沒發出半點聲音,趴在房上觀察下麵動靜。奇怪的是倘大個府尹府,竟連個守夜的官兵都沒有。心中一喜,這豈不是大大有利於自己行事。輕輕一點足尖,落下地來。他於這宅內結構已大致了然於胸。當下快步向內堂走去,忽聽得房上一聲細微的腳步聲,莫二心中一驚,慌忙閃身隱到院內花叢之下。隻見一個黑衣蒙麵人竄下房來,沿著牆根疾步朝內堂去了。莫二心中一動,躍身悄悄尾隨在黑衣人之後。他腳步輕盈,落地無聲,那黑衣人竟絲毫沒有覺察。莫二見他左穿右繞,疾步前行,沒有半點猶豫,顯然對這座宅院很是熟悉。
果然,他來到一間大屋前,便停下腳步,立身傾聽一陣。確知四下無人,那門也沒上鎖隻是虛掩,他推開一條縫閃身進去了。片刻,裏麵傳出一陣簌簌響聲,那是翻找物品的聲音。莫二不敢大意,緩緩湊到窗前。但見窗上沾滿灰塵,蛛絲密布,料想這屋子有許多年沒住人了。
難道便是這裏嗎?莫二大喜,他對這府尹府並不熟悉,他雖然知道那地方並沒人住,可是這前後的院子大小房屋少說也有四五十來間,要一間一間尋過去定然要花費些時間。這下倒是省了許多功夫,卻不知那蒙麵人是誰?他如何得知這事的。要知這事極是隱密,除了師父和幾位師叔,天下隻怕再也無第二人知道。莫非他是其它幾位師叔的弟子?可是瞧他輕功身法卻與本門大不相同,這可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