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的人都瞠圓眼睛,一動不動,甚至不敢眨一下,生怕錯過了什麼,包括豬頭般的曲貴妃,如赴刑場,目中有絕望也有絲縷的期待。期待眼前隻是水中月,並不真實。但又有些期待皇帝睜開眼睛。她真得沒想他死。她的愛不是假的。

殷殷目光中,皇帝鼻翼一扇,漸漸的了呼吸。活了?

成落離又拿出幾粒碎小的丹藥,捏開皇帝的嘴,揚起他的下頜助他把藥吞下。

此時偌大的殿中很靜很靜,靜得隻剩眾人緊張的呼吸聲。

又待片刻,在眾人繃緊的心跳中,皇帝的眼簾如春風掠來明媚,輕悄的微眨,再眨了下,如冰封消融化成一池春水,閃著光芒慢慢睜開。

活了!不是詐屍,皇帝真得活得!曲貴妃瞧得,大驚大喜急攻心頭,幾近昏厥。黑衣男人眸光冷然,扯起她的發髻,讓她不得不看,不得不見。

太後喜極而泣,身子向床邊撲去,“兒呀,你沒死,真是太好了。”可是撲得太急,幸虧獨孤清然就在她身邊,出手撈起她欲摔落的身子。

眾人的狂喜如一把刀刺進了祈王的胸口,心在跳,卻如跳在刀尖上。明明睜著眼睛,卻似看不到任何東西,迷茫中如山之顛的冰弧,經風,一路滾落墜於崖底,摔成細未,化為烏有的是他的信念和一腔的希望。一步之差,從山頂到崖底,若不曾有過希望,不會痛,但這一步的之差,沒有了,什麼也沒有了。父皇醒來了,他的陰謀失敗。他恨!恨禦林軍攔不住這二個人,恨自己打不過他,恨這個黑衣男人,恨成落離。更恨皇帝,他為什麼不真得死了?他恨盡所有人,可是恨有什麼用,胸中的氣血翻騰不已,但他動不了。跑不了,更甚者想自殺都沒力氣。嘴裏有腥甜的血湧出,至嘴角淌出,那不是血,是他的絕望。深深的絕望。

龍床上,皇帝眼中一片迷茫,似好眠初醒的懵懂,瞧著床前的成落離,一怔。

成落離邪魅的挑唇一笑,“醒了,那就沒事了,不過,也沒有多少時日好活。”

“什麼叫沒有多少時日好活。”被獨孤清然扶在床邊,太後氣急得揪住他的領子。

斜了眼太後,成落離放浪不羈的一抖肩,“皇上在曲娘娘之前就被人下毒了。再有曲娘娘的毒雪上加霜,他能活到現在。。。嗬嗬。”

“之前就被人下毒了,是誰?這是誰?原來你一個個的掂念讓皇帝死,是給你們誰倒位置,是你燕王?還是你睿王?”太後冷怒回頭瞪向殿上的眾宮妃和幾個皇子。瞄了眼清然,欲言卻移開了目光。

“老祖宗息怒,不是我。。。”眾人臉色一白,呼拉跪了一地。

“曲貴妃,難道又是你?”太後麵色難看之極,陰森的望向曲貴妃。

一雙杏眼已然腫成細米般,白皙的雙腮似吹氣般鼓腫腫的,一片殷紅,曲貴妃搖著頭,艱難的有些氣不成語,“不。。。那個,不,不是我。”

“不是你,那會是誰?這一次你也說不是你呢。”

曲貴妃絕望的一閉眼睛,眉尖緊蹙。

皇帝眸子煥起神彩,掃了眼這一屋子的人,沉痛,冷怒,詫異,各樣情緒一閃而逝,深鎖於眉間。目光定在黑衣男人和曲貴妃的身上,半晌,“你是何人?這又何意?”雖然聲音輕薄,但並不影響自骨子裏散出的威嚴。

黑衣男人似笑非笑,“好意,若不是我,你能活到現在。老子可是有著救駕之功。”輕笑,把一直蒙在臉上的黑巾摘下。黑巾下,方臉寬額,疏眉細目,鼻如山嶽,薄唇如朱。四十來歲的年輕,白皙的臉上幾條淡淡的細紋布在眼尾,唇邊。嘴角微勾若有似無的笑意,邪魅中又帶了少許的儒雅。看得出這個男人年輕時定是美男一個。

皇帝見之,抽氣聲頓起,“是你?”

“皇上,你認識他?”太後微愣。

皇帝落寞的苦苦一笑,點頭。“認識,一個仇人。”

一片抽氣聲。男人卻是一笑,笑不及眼底,若春寒料峭,“意外嗎?老子未討得債,你怎麼可死?”

皇帝臉色一僵,蒼白中泛青紫,眸光瞬間如冰,“討債?如何討?”

“急什麼,這些年老子在你這宮裏如履平地,等得就是今天。這債當然得一點點討明白。”男人悠然的四下一瞧,拎著曲貴妃坐到窗邊的紅木椅上,二郎腿一蹺,“就從這個女人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