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重,角宮靜謐無聲,唯有上官淺的房間傳出細細碎碎的聲響。
院中的守衛轉身看了眼身後的漆黑一片的房門又立刻收回視線,但窸窣的動靜還是讓他起了疑,慢慢踱步靠近,仔細分辨房間裏傳來的聲音。
躲在隱秘處的暗衛察覺異常,從屋頂現身警覺的問道,“何事?”
守衛轉身低頭稟告,“夫人恐有些異常。”
暗衛頓時緊張起來,“你在這裏守著,我去稟告金侍衛。”
夜色被驚動,房間亮起了燈,宮尚角一身便服出現在了門口,發絲微亂,森然的目光看向院中的金複和守衛。
“何事?”擾了他休息,聲音裏藏著不悅。
暗衛看了宮尚角一眼,上前低頭行禮,戰戰兢兢的彙報,“夫人,夫人她.....”
宮尚角眉目一沉,不寒而栗的氣息突然散開,嚇得暗衛都忘了言語。
一行三人腳步匆匆的往上官淺的房間走去。
守衛聽著房間裏愈來愈大的聲響,一時間緊張不已,輕輕拍了拍房門,卻遲遲未見房間亮燈。
宮尚角快步走上台階,清楚的聽見上官淺的呻吟聲,他抬手在門邊敲了敲,“開門。”
他的聲音不大卻極具威嚴,可房內依舊毫無反應,金複與其他人對視了一眼,看向宮尚角,欲言又止。
宮尚角讓其他人退下,對金複命令一聲,“開門。”
金複用刀撬開了門閂並打開,低頭行禮退下守在院中,宮尚角步入月光柔和的房間,撩開帷幔見床榻上的上官淺穿著白色金絲睡衣,頭發披散,雙手抱頭,痛苦不堪。
睡夢中的她呼吸急促,眉頭緊皺,仿佛被夢魘困住一般。
夢境裏都是廝殺哭喊的聲音,整個孤山派橫屍遍地,血流成河,一張張熟悉的臉在幼小的上官淺麵前倒下,刀刃劃過他們的咽喉,刺入他們的身體,鮮血噴濺而出,浸染了她的衣裳。
她想尖叫,想讓他們住手,可喉間怎麼也發不出聲音,絕大的絕望和痛苦包圍著她,似要將她一點點吞噬殆盡。
一襲連帽黑衣的點竹站在七零八落的屍體旁,持劍笑著走向她,抬手揮劍,年幼的上官淺害怕的閉上眼睛,可預料中的疼痛沒有到來,她的娘親跑了過來,尖叫著抱住她,用自己的後背挨住了那一劍,鮮血噴湧。
年幼的上官淺睜眼,娘親蒼白的臉在她眼前無限放大,緊緊抱住她的身軀慢慢滑落,她的爹爹渾身是傷的趕到,見到眼前的一幕,崩潰痛苦的喊著上官淺娘親的名字。
來不及過多的悲傷,他迅速朝點竹扔出暗器,抱起上官淺殺出包圍圈,將她藏進密道,臨走之際抓住她的胳膊輕聲說道,“淺淺,活下去。”
“爹爹,不要!爹爹.....”一聲聲哭喊撕心裂肺。
門漸漸關上,爹爹疲憊的麵容逐漸模糊,年幼的上官淺驚慌害怕,拚命的拍打石門,直至昏厥。
床榻上的女子再也堅持不住,眼淚大顆大顆的湧出,她的心髒和頭都劇痛不已,隻能死死的拽住被角,喉嚨發出悲痛的嗚咽聲。
朦朧的混沌中,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熟悉又清冽,那個聲音一步步引領她走出迷失的方向,她看見了他,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可她看不清他的麵容,他背對著她。
上官淺問他是誰,他沉默不答,隻是堅定的背手往前走,上官淺抿唇垂眸,最終小跑著跟上他。
迷霧漸散,上官淺緩緩睜眼,宮尚角清冽又帶著些許柔和的麵容驟然出現在她的眼前,她的眼眶再次泛紅,那種痛苦的情緒難以紓解。
“做噩夢了?”宮尚角坐在床側輕聲問道。
上官淺緩緩起身,止不住的抽泣,倏然緊緊擁抱住宮尚角,抱住他的腰身放聲大哭,無助的問道,“角公子,我是誰,我到底是誰?”
宮尚角抬手又頓住,緩了好一會才撫摸上她如玉的墨發,“夢到什麼了?”
上官淺汲了一口氣,“一個穿著黑衣的女子,她殺了好多好多人,到處都是血。她正要揮劍斬殺一個小女孩之時,被她的娘親拚死救下,她親眼目睹了自己的娘親被殺,還有她的爹爹....”
宮尚角的眼眸黑沉如夜色,仿佛又看見寒衣客笑著走向宮郎角,抬手揮刀,泠夫人尖叫著跑過去,死命護住宮郎角,刀鋒劃過,鮮血滿地。
他將上官淺抱得緊了些,安慰的語氣透著涼意,“你就是你,角宮的夫人。”
上官淺忘記了宮尚角的傷痛,也不知自己無意觸及了他的回憶,聽他語氣不善又故意不告訴自己真相,心中不免失落。
她不動聲色的鬆開雙手,離開宮尚角的溫暖的胸膛,眼波流轉的看著他,“公子為何要瞞著我?”
宮尚角的表情諱莫如深,淡淡的說,“前塵往事,多說無益。宮門冷清,角宮寂寥,你可能還不太習慣,等我事務處理完畢,不繁忙之際,帶你去舊塵山穀街市上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