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動了動有點麻木的身子,雖然心情已經平靜了不少,但他走向“都市男女”大門時還是異常謹慎。林立在裏麵小心翼翼地轉了一圈,連廁所都沒放過,但就是沒見到阿痞。他走到一扇側門邊想,難道真的從這裏走了?這個疑問讓林立深覺疑惑,阿痞為什麼要從側門走呢?難道僅僅是巧合而已?這樣想著,他感覺身子有點發涼。
林立終於失眠了,靠著床頭坐了整整一個晚上,連一根煙都沒抽。他覺得,如果自己的懷疑是正確的,那麼阿痞的確太神通廣大了,暫且不論那玉會不會落入他們的手中,估計連自己的性命都難保。
中午十二點剛過,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林立先是發了一陣呆,然後醒了醒神,立刻接起電話。
“半小時後,倉西街那家老式咖啡廳見。”阿痞說話的語速還是相當快。
“什麼?”林立聽到“倉西”這兩個字就顯得特別敏感,因為古恒他們就是從那裏得到的線索,不過對於阿痞約他到那裏見麵,也實在有點想不通,於是就故意說道:“怎麼不去‘都市男女’?那裏我不熟悉。”
“別廢話,別以為我不知道。”
聽阿痞這口氣,好像他已經什麼都知道了似的。
“還是‘都市男女’吧,那裏我比較熟悉,幹嗎找這麼個地方?”
“告訴你,不來後果自負。”
阿痞又是很幹脆地將電話掛了。這次林立有點坐立不安了。阿痞這小子一會兒帶一幫人來,然後自己走側門,現在又突然改地方了,雖然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但事情似乎遠遠沒有林立想的那麼簡單。林立從屋的這一頭走到那一頭,一直拿不定主意,阿痞在電話裏說的每句話都讓他膽戰心驚。萬般無奈之下,隻好打古恒的電話,但要命的是手機根本就沒信號,估計當初古恒從鎮裏住到農家之後也沒想到這一點,他現在最盼望的就是古恒能打電話過來,到現在為止古恒還沒打過來一個電話。他想,莆口那邊這麼安靜,這裏卻是暗潮洶湧。他猶豫了好久,一看時間,已經不知不覺過去了一個小時,然後下意識地又撥了阿痞的電話號碼,也不知道該怎麼說,隻是一個一個地按著鍵,當他將手機拿到耳邊時,卻又傳來關機的聲音。
林立這時候又想到了陳曉莉,在這座城市裏,至少她是現在為止唯一給過林立溫暖印象的人。他捏著古恒給他的兩百塊錢買了一件標價三百塊的打折上衣,然後就立刻穿在了身上。他這次來到形象設計中心門前時,將上次的冷遇全然拋在腦後,將那件新衣服撣了又撣之後,便走了進去。
“陳小姐,你好。”林立徑直走到陳曉莉麵前,並做出想與她握手的樣子。
陳曉莉隨意地看了他一眼,輕彈了幾根手指說:“坐吧。”
林立坐下之後,覺得陳曉莉剛才彈手指的動作也非常優雅。寒暄了一番,林立就盡量找話說著,在林立看來,陳曉莉似乎也十分認真地聽著,因為這期間她一動未動。等到林立叫了三聲“陳小姐”,她還是沒任何反應。
“陳小姐。”林立叫第四遍時還是滿臉笑容。
“有事嗎?”陳曉莉還是和上次一樣的語氣。
林立想了想說:“阿痞你認識吧?”
“不認識。”
陳曉莉見林立的表情十分驚訝,就淡淡地補了一句:“有點熟悉。”
這話還是沒改變林立驚訝的表情,他的腦海裏不斷回憶著陳曉莉和阿痞喝茶聊天的場麵。難道陳曉莉的翻臉速度真的比翻書還快?
“陳小姐,那你還認不認識我?”林立說這話時笑容有點僵硬了。
“你?”陳曉莉微微揚起嘴角,“林立,林先生嘛,與阿痞一起混的。”
林立聽到這話起初一陣高興,不過這個“混”字還是讓他皺了皺眉頭,但反過來想也沒錯,自己確實是從小混到大的。林立感覺找到話題了,於是想趁勢與陳曉莉再套點近乎。不料,這時走過來一個風度翩翩的男子,那男的還在陳曉莉十步之外,陳曉莉就馬上起身迎了上去,一見麵就來了一個大大的擁抱,那男子一臉的春風得意。林立坐在一邊有點發呆。他整了整自己剛買的衣服,不禁想,陳曉莉的男朋友果然是相貌堂堂、氣度非凡。兩人說笑了一番之後,那男的指著林立問是誰。林立心想,親熱完了倒也沒忘了我,於是就想上去自我介紹一番,但是沒等他起身,陳曉莉就朝那男子搖了搖頭。兩人對視了一會兒,繼而又邊說邊笑著走到裏邊去了。
林立從形象設計中心出來後,心情一直不是很好,他不知道陳曉莉那個搖頭的動作表示的是什麼意思,總之心裏突然間有種莫名的難過,這難過甚至已經掩蓋了他對阿痞的恐懼。他用一隻手搓著新衣服的衣角,不停地回憶著這兩次與陳曉莉見麵的場景,覺得反差實在太大了,以前的溫暖似乎已經被冰塊代替。陳曉莉有男朋友,林立倒不覺得奇怪,但就是她的愛理不理讓他感覺渾身不自在。
正當林立處在一種莫名的傷感之中時,阿痞的電話又來了。這次他直截了當地問林立要不要與他合作。林立的情緒十分低落,就沒說話,隻是自顧自地一個勁地搖頭。阿痞不耐煩了,他先在電話那邊好言好語說了一大堆,然後又破口大罵,但這也沒讓林立的情緒高漲起來,直到阿痞狠狠地將電話掛斷。
阿痞再也沒來過電話。林立將煙抽著抽著就突然想到了給阿痞打電話,但是一撥號碼,起初是關機之後就是停機了。他搞不懂阿痞究竟想耍什麼花招。現在他的腦袋非常亂,腦海裏一會兒阿痞一會兒陳曉莉,攪得他連抽完一支煙的心情都沒有。
城市的夜景沒有變,隻是林立走在街頭的腳步有點彷徨。他還是將那水果刀塞在衣袋裏,用手捂著,好像護著寶貝似的。他現在大部分時間都低著頭,隻看見無數雙鞋子在自己身邊來來往往,劈劈啪啪的節奏讓他有點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裏走。
他偶爾一抬頭,看到前麵是五顏六色的一片,正想把頭再低下來時,眼睛卻突然向一個方向停住了。他從多變的燈光和黑壓壓的人群中看見一個穿白色外套的姑娘站在站台上。那是個極其普通的女孩,論姿色應該屬於中等,但是林立卻站在那邊對著她發呆,等那女孩上了車,他的目光還在追隨著她。“沒錯,絕對沒有錯,就是她。”林立自言自語的口氣非常肯定,但之後又生出疑問,“怎麼會是她呢?她怎麼會在這裏?”林立又將眉頭皺了起來。
那個女孩讓林立的思緒一下子回到了越福,回到了五年前。她不是別人,正是樓福生的女兒樓連芹。樓福生和林立同一個村,是村幹部,在那村裏也算是有權有錢的人物,而林立因為這牛脾氣沒少跟那些村幹部吵架,自然跟樓福生也是有一些恩怨。但是吵歸吵,林立發現這樓家的女兒長得還是很不錯的,至少在他們那個村裏算是一枝花了。僅僅過了一周時間,他和樓連芹就如膠似漆好得密不可分了,雖然周圍有許多閑言碎語,而且樓福生也堅決反對,但這似乎絲毫沒影響林立的情緒,他照樣還是和樓連芹走得很近。林立是嚐到愛情的甜頭了,這是他的初戀,也是至今唯一的一次戀愛。但是之後風雲突變,由於和林立的戀愛,樓福生和女兒的矛盾越來越激烈,直至某一天,樓福生和林立都找不到樓連芹了,這在村裏算是大事情,但是所有的大事情都會被時間化小。一年之後,除了樓福生還鬱鬱寡歡,林立也已經不怎麼想起樓連芹的名字了。樓連芹,這個村裏的村花,林立的初戀情人,就這麼消失不見了。
不過現在林立在鬆海的夜色中看到樓連芹,在十分意外和疑惑之餘還是倍感親切。這晚,他一直回憶著曾經的樓連芹,想象著現在的樓連芹,並且不斷地重複著這幾個疑問:她怎麼會在這裏?在這裏幹什麼?工作了嗎?結婚了嗎?一整晚,林立在床上輾轉反側。他想,如果有可能,一定要再次找到樓連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