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這天清晨,莆口起了大霧,方圓幾裏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除了山的輪廓依稀可辨,所有的事物都陷入了這場濃霧之中。就在這個時候,古恒和阿昌正急匆匆地往對麵東邊的山上趕,兩人在白霧中時隱時現,在這寂寥的早晨也像霧一樣無聲飄過。
他們來到半山腰時,頭發、衣服上掛滿了水珠。這時候太陽已經升了起來,但卻是混混沌沌的一片,好像一隻被攪糊的蛋黃。兩人的麵前出現了一個破祠堂,那木門雖然緊閉著,但門縫足可以把兩隻手臂伸進去。古恒繞著祠堂轉了一圈,就像一個少年看著一位曆盡滄桑的老人,然後走到門邊,探著頭向裏麵看著,並且將一隻手從門縫裏麵伸進去往上撥弄,看看能不能將插銷之類的拿下來。正當他的手在門後邊抓摸時,突然一個硬邦邦的東西狠狠地擊中了他的手。古恒“啊”的一聲,馬上將手縮回來,手腕還被木門的邊緣擦破了皮。阿昌馬上走了過來,一臉的緊張,古恒看了看自己的手麵,似乎一下子變青了,然後護著手呆呆地看著木門。
這時候門突然像是要脫落般晃了一下,然後“吱”的一聲打開了。裏麵還是暗沉沉的一片,但古恒和阿昌的眼睛卻是雪亮的。一個穿著破爛不堪的布衫的老頭站在門前,雖然人老了,但似乎還存有幾分威嚴,尤其是那兩道濃黑的眉毛,讓他整個臉顯得比較剛毅。老頭麵無表情地看著古恒和阿昌,似乎有一股敵對情緒。古恒捂著手腕,看那老頭的衣著和神色有點不尋常,又想起自己剛才被狠擊了一下,心裏不禁有點疑惑。
“大爺,您是管這祠堂的,是嗎?”古恒平和地說。
老頭沒說話,連神色也沒改變。
“嗬,我們就隻想看看這祠堂,可以嗎?”
老頭還是沒搭話,但神色卻變得更加不近人情。
“大爺,您剛才打了我,現在卻連句話都不說,您說這……”
“給我走,都給我走!”老頭突然用手中的一根竹竿敲著地麵說。
“大爺,您聽我說,您打我沒事,您可不可以……”
“你走不走,到底走不走!”
老頭晃著竹竿邊說邊趕,古恒和阿昌隻能往後退,但老頭似乎要把他們逼下山才罷休,追著他們就像趕鴨子一樣趕了好長一段路。老頭回去的時候嘴裏還一個勁地念叨著什麼,古恒聽出有一句說“去了又來”。古恒納悶了,剛想上去攔住那老頭結果差點被他手中的竹竿給戳到,無奈之下兩人隻好下山去。他們隻能去叫王虎來對付這個老頑固,因為線索是王虎提供的。
前幾天,王虎無意間從村民口中得知在這個祠堂裏有好幾塊石碑,據說曆史悠久。王虎聽到這樣的話不免與教堂聯係起來。昨天傍晚,他經過盤問找到了這個破祠堂,並且在征得老頭同意之後粗粗地看了下幾塊石碑,上麵刻有文字,但因文本晦澀,字跡斑駁,且是繁體字,所以具體寫了什麼不得而知,隻是憑感覺這石碑上的確寫著哪個朝代的東西。王虎有點興奮,急匆匆地趕了回去,回到陳老漢家便讓古恒和阿昌第二天帶上紙和筆把石碑上的文字抄下來,然後送到鬆海去讓人翻譯一下,自己則繼續翻閱著關於莆口曆史的書。在王虎的眼裏,那教堂似乎已經越來越近。今天早上古恒和阿昌出來的時候,王虎突然一拍手說:“南宋皇帝宋端宗逃亡的時候就經過這裏,這石碑或許與之有那麼點關係也未可知。”古恒和阿昌聽王虎這麼一說,都有點發愣,他們沒想到王虎都已經研究得這麼深了,連古代皇帝的逃亡路線都摸得一清二楚。王虎打算等會兒再去後山看看整個莆口,或許還能發現什麼東西。
古恒和阿昌匆匆地往回趕著,兩人都顯得非常無奈,本來好端端的事情卻被一個老頭給攪了局,來之前王虎也沒說那老頭如何不近人情,就好像打個招呼就可以進去似的,但事實是被打了一棍卻連門都沒跨進一步,剛才盡量克製著情緒的古恒也不免有點惱火。
一進陳老漢家的門,就飄來一股香味。陳老漢一手用勺子在鍋裏攪著,一手還提著一串口子肉,看見他們就笑嗬嗬地說:“回來了啊,繼續給你們做口子肉,吃不膩吧。”
“嗬嗬,陳大爺您太客氣了,這口子肉的香味我們聞都聞不膩,不過每天去鎮上買也太累了。”古恒笑著說。
“不累不累,”陳老漢擺擺手說,“我每天都要去鎮上賣自己種的土豆,順便帶回來的。”
古恒深吸了口氣然後上了樓,過了一會兒他走下來問陳老漢:“陳大爺,王虎人呢?”
“他說去後山了,也快回來了。”
“哦。”古恒透過木窗向後望了一眼說,“你們莆口鎮真是好地方啊,你看這山清水秀的。”
“哪裏哪裏,這鄉下哪比得上你們城裏,都落後啦。”
古恒微微一笑說:“其實我們也是鄉下來的,不過我們那地方沒你們這好。”
“哦,你們能自己出來創業也很不容易啊,像我們一輩子就守著這塊土地了。”
古恒笑了笑,就和阿昌坐在飯桌旁等王虎回來。他翻著自己的包,突然想到有段時間沒和林立聯係了,於是就拿出了手機,但是這裏一點信號都沒有。“阿昌,你上次說哪裏開始有信號了?”
“那邊。”阿昌用手一指。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了出去。阿昌找到那塊大石頭,古恒就往上麵一坐,和林立通了個電話,林立似乎也沒說什麼事情,三言兩語之後就掛了電話。古恒閑來無聊就隨手拿起一根枝條揮弄著。
“阿昌,你這麼跟著我們覺得無聊嗎?”古恒突然笑著說。
阿昌搖了搖頭說:“沒有。”
古恒朝遠處看了一眼說:“找到教堂和玉也不能讓你多吃一碗麵,不過……”
“我知道。”阿昌似乎很理解古恒。
古恒笑了笑,在砂石路上畫了一個大圈,說這是鬆海市,接著指指旁邊的小圈說這是越福,然後畫了幾條歪歪曲曲的線條說自己就是這麼走出來的。阿昌一臉認真地看著古恒比畫著。古恒將那線條延伸著,好像他要走到很遠的地方去似的。突然間他的動作停止了,在地上觀望了一圈之後,便皺起了眉頭。阿昌不解地看著他,這畫著畫著還能畫出什麼名堂來?
“阿昌,過來過來。”古恒頭也不抬地招呼著。
阿昌蹲到古恒身邊,頭低得都快和砂石親吻了。
“這畫的分明就是莆口,還有這些按順序排列的小石頭。”古恒拿起其中一塊說,“不會有誰這麼無聊吧?”
這地上確實畫了許多另外的線條,而且還用一些小石頭來作指示,似乎有人在這裏很認真地討論過莆口的路線問題。
“阿痞那幫人不是已經被攆走了嗎?”古恒首先想到的便是這個問題。
這時候古恒又皺緊了眉頭,伸出一根手指說:“剛剛我們被那老頭趕下來時,他說了什麼?”
阿昌搖搖頭等著他的答案。
“他說‘去了又來’,”古恒站起身說,“這說明已經有人去過那裏了,但聽王虎的話,那老頭之前並不是我們見到的那樣,難道老頭指的是另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