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章 悲劇或者完美(2)(1 / 3)

深圳是一個移民城市,在這裏當防暴警察並不好玩。那時曹一民不斷接到假報警:一個男的說另一個男的老跟蹤他想搶他東西,一問發現是一對同性戀情人鬧別扭時拿他們開涮;還有一對在公園談戀愛的青年男女玩得太晚了,大門鎖上了出不了門,曹一民要幫他們一個一個地爬出公園的圍牆。

曹一民邊講故事,我們邊笑。事實上,他遇到過的這些事情全國都差不多--110電話,什麼事情都不好預測。

開始交流待遇了,曹一民很驕傲。是啊,他沒法不驕傲,他每月的薪水比我們仨加在一起的總和還要多。他有公車,有房子,有老婆--有老婆這一點主要是針對我來說的,因為胖子李也有老婆了。

然後說現在的執法尺度,防暴警察出身的曹一民說:“我不打人,不管對方是個多欠揍的家夥,我都不會動手打他。”

胖子李也不是一個愛打架的人,而我和鄧子的的確確是在街上打過人的。

曹一民的理由很簡單,是他打“死”過人。一次深夜,他們巡邏到一個大排擋,有幾個地痞吃完了不給錢,還砸東西。曹一民是那種典型本省人,遇見不平不假思索就衝了上去。他截住那幾個人讓他們給錢,可帶頭那人酒氣衝天,一下把曹一民推了一個踉蹌,還罵道:“老子不給錢又咋的?你們警察管什麼閑事?”曹一民打了他,打完了不解氣,又用力朝那人腰上踢了幾腳。結果到了派出所門口,那人突然疼得在地上打滾,大喊腰疼。派出所不敢收,值班的民警說,要觀察5分鍾,沒什麼事情才能收。一旁有人說,趕快打120吧,踢傷脾髒要死人的。120來的時候,那個人已經暈死過去。曹一民嚇壞了,直到120搶救過來以後,曹一民才算免去了坐牢的擔心。

那天吃得很好,我們記住了很多深圳的地名,也記住了以後執法無論如何不能打人。曹一民說:即使打人,也不能踢他的腰部。我和胖子李都認同他。曹一民酒量很大,喝完酒開車,車速飛快。

第二天一早我們就拿到了李書河的電話錄音。

曹一民對我和胖子李說:“你們要的人在東莞。”他聲音很平靜,卻把我們激動得跳下床。胖子李剛跳下來,又馬上跳回去--胖子李對我說過,他睡覺從不穿內衣。

曹一民笑了,說:“老李的樣子讓我想起一條手機短信……”曹一民停住了笑,把磁帶放進他隨身帶來的單放機裏讓我們聽。

喂,小英嗎?我是書河,我的手機號你們記一下吧,那邊咋樣?沒事吧,我在這兒待幾天就走。這個號碼你們三天後就不要打了。

喂,小英嗎?錢你拿到沒有?是一張卡,你一定用你的身份證把密碼更換了啊?多少錢?嗯,對。好了,我在這兒挺好的。要是不替他們頂這個罪,我還能在這兒找個工作幹呢……誰呀,他的事情以後少管。還有孩子上學,不要讓他亂花錢,那錢不是讓他亂花的,是以後用的。好了,我的201卡快沒錢了。好,知道了。

喂,是我,你是誰啊?老三,你咋知道我的電話號碼啊?你咋知道我在東莞咧?唉,對了,你在東莞嗎?好,好說,那好啊,晚上見,好,你等我記一下啊,1350769……慢一點說,好好,記下了。好,晚上見,我到了打你電話。

全是李書河用東莞那個電話號碼撥打和接過的電話。電話錄音很清晰,可以確定李書河的身份,甚至已經錄下了他在東莞的手機號碼和他今天晚上吃飯的地點。

李書河做夢也沒有想到,他到東莞的第二天,我們也跟著到了。他正在和他的鄰居老三一起謀劃開一個製作假證件的公司。

實施抓捕時,李書河一動也不敢動,因為房間外麵是東莞市公安局刑警大隊多名荷槍實彈的警察。

這件事情辦得太容易了,沒有費一點周折,整個事情是曹一民一手辦的,我們隻不過是陪他一起去了一趟深圳,聽他講了幾個故事,如此而已。

人已經抓到了,我們在東莞就沒有繼續停留的理由了。曹一民把我們送上火車,握手,握手……我們對他很感激,邀請他到濱河玩,他說隨時都有可能。

我拿著那盒錄音帶。胖子李聽了一遍,也許沒有聽仔細,薑勤勤一遍都沒有聽,隻有我聽得最仔細--李書河在電話裏說他是替別人頂罪。他是在替鄧子頂罪嗎?還是另有其人?火車上,胖子李睡著了,薑勤勤睡著了,我看著李書河。李書河左手被銬在下鋪的床柱上,他用右手和我下象棋。

他不是我的對手。一盤我殺光了他的棋子,一盤我逼得他走投無路投降了……他看看我說:“你下棋太狠!”

“下棋還分狠不狠啊?我不過是多想了兩步棋,讓你左右不能。”

“這就叫狠,我連悔棋都走不成,真狠,你!”我們倆休息了10分鍾,他不服氣,又挑戰。我們繼續下棋。旁邊開始有人支援他了,雖然大家能看明白他的身份,但因為他老是輸,所以還是有人在指點他。

李書河喜歡用馬,我喜歡用炮,於是他老是先把我的炮給換掉,讓我很無奈。我們又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他的炮對著我的炮,但我的車卻吃著他的馬。

他開始猶豫了,想抬左手撓頭,但撓不成,因為被銬著呢。一位旁觀者無意中念了一句話把我逗笑了,他問李書河:“你呀,到底是先打炮,還是先跑馬啊?”

“打炮?”睡中鋪的胖子李把頭伸出來,看到我們在下棋,“噢,原來是這種打炮,害我瞎激動一次!”說完他又躺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