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一會兒,有個年輕女人走過來,她用手拍了拍他的頭,年輕男子就不再唱了。女人用哄小孩的口吻勸年輕男子吃一種藥--看起來年輕男子精神有問題。
那位空姐走了,帶走了一部分原本在看年輕男子的眼睛。客艙裏安靜了下來。
又過了一會兒,有人罵了起來,是一個留長頭發戴眼鏡有藝術家氣質的男人罵的,說鄰座的那個男人想占他的便宜。
短時間內我們就相繼見識了婚外情、精神病人和同性戀者,再加上胖子李口中那個沒有露麵的賊,這趟飛行之旅顯得相當傳奇。
薑勤勤說:“你有沒有感覺剛才碰我的那個家夥有些陰森啊?”她的眼睛快速地往後麵瞟了一下。
我也向後麵瞟了一眼,果然碰到一雙陰森而惡毒的目光--那是一雙能殺人的眼睛,那眼睛裏有飽滿的仇恨。
我第一次坐飛機就遇到這麼多奇怪的人,這多少讓我對飛機有了些反感。薑勤勤往她的隨身聽裝了一盒磁帶,又把一隻耳機遞給我,是薑育恒的歌,看來薑勤勤對歌手的姓氏很挑剔。
我聽著薑育恒的聲音,是那首好聽的《地圖》,我想著姓薑的歌手還有誰,想了一陣兒沒有想出來,就問薑勤勤:“你們姓薑的除了薑育恒,還有誰唱歌啊?”薑勤勤白了我一眼:“薑文。”
薑文是演戲的啊,噢,薑文在電影裏也唱過歌。我隻有這樣理解。一首歌完了還有另一首歌,薑育恒給我們的旅途帶來了懷舊和傷感。“你還喜歡林田田嗎?”薑勤勤突然問我。我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那你肯定有另外喜歡的人了。我昨天看一個電視劇,就記住了一句台詞--男人是很難忘記自己的初戀的,除非他陷入了對另一個女人的愛戀中。”薑勤勤就愛套用這些肥皂劇的台詞。
“你喜歡上那個沈小柔了,對不對?”
我沒有說話,我想說不喜歡,但一時還沒有下定決心。是沈小柔開啟了我懵懂的青春,是沈小柔用她的身體融化了我青春的一小段迷惑和庸俗。可以說,沈小柔重新塑造了我,用她的性和愛把我溫暖。
“愛情的一半在床上。”這是一位作家的話。我剛開始的時候不信,後來才知道,如果沒有床,愛情隻在路上、網絡上、餐館裏,那麼愛情肯定不會幸福。那種愛情也許不能稱為愛情,那隻是一種欣賞,或者說是殘缺的愛情,是有病的愛情。
我沉入對愛情的理解中,卻被薑勤勤抓住--她有時候就是這樣,愛吃醋,莫名其妙。“沈小柔是我姐姐。”我看著她說。“姐弟戀?現在很流行啊!”薑勤勤看著我說。“不是,隻是姐弟,沒有戀。”我看著她說。
“哼,騙鬼去吧!鄧子都說了,沈小柔是個要價很高的妓女。”薑勤勤沒有看我,或許是不敢看我。
我把薑育恒的歌聲從耳邊摘下來,扔給她,不再理會她。
一位空姐正好過來,她笑著問我要喝什麼。
“一杯可樂。”
飛機又升高了,我忽然失重,身體感覺陡地下沉,那是一種並不情願的墜落--飛機把我們身體的許多感受都忽略了,它隻在乎飛行。薑勤勤呢,她隻在乎我在她身邊,卻不管我已經愛上了蘇淺淺。“我忽然又想起了蘇淺淺,你是不是喜歡上她了?”薑勤勤問我問題總是這樣出其不意。
“我忽然也想起了蘇淺淺,真夠奇怪的!”我伸手抱了一下身邊的薑勤勤,手指滑過她光滑的胳膊。
“這在物理學上叫共振,在心理學上叫共鳴。”薑勤勤解釋說。
二
“尊敬的各位乘客你們好,感謝您乘坐本次航班,飛機馬上到達本次航班的目的地--廣州。”播音又換成了英語,我們意識到該下飛機了。我忽然想起了鄧子和我之間的關係。事實上,我們好比在一個遊戲當中,他用黃色影碟誘惑我開始墮落,用沈小柔來誘惑我失去單純,用陳炎來誘惑我肆意好色,用蘇淺淺來誘惑我渴求真愛。而我在他的毒藥中找到樂趣,並樂此不疲地為他效力。
然而,遊戲終會有結束的那一刻,最終我能堅持什麼?又能得到什麼呢?我最初要做警察的那種豪情壯誌呢?我最初對善良人生的那種刻意追求呢?我迷茫了。
剛下飛機,陌生而熱情的陽光照醒了我,我跟著薑勤勤和胖子李的腳步。我和一個打正在電話的人撞在了一起,耽擱了,我被他們倆落在了後麵。
我向前緊趕了幾步。我埋頭急趕,差點撞到薑勤勤。她和胖子李看著我,問:“你怎麼了?慢得像個女人。”“沒有,我隻是當了一會兒思想家。”我笑著解嘲。
我們要趕路,從機場到市裏,從廣州到東莞。太陽很毒,我看著這陌生的城市,感覺很無力。我和薑勤勤坐在一起,胖子李坐了個單人座。薑勤勤上車前買了零下一度的冰紅茶。
終於到了東莞,找了一個便宜的旅店住下來。胖子李是財務大臣,他怎麼說,我和薑勤勤都要聽。
第二天,我們去東莞市公安局接頭。我手頭拿著李書河從濱河往東莞打的電話號碼,薑勤勤手頭上還有李書河各個側麵的畫像。我們坐在東莞市公安局的會客室裏等候,聽他們用南方風味的普通話描述一件件事情。薑勤勤會說一句廣東話,那就是“內吼”。她一直和我說“內吼內吼”,我就說了一句她聽不懂的“走馬四”,意思是“做什麼”。我有一個廣東籍的同學就是這麼表達的,我學了多次,也就隻能說成這種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