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用情失地”,其實是吳宓自己花心!在歐洲遊學期間,吳宓仍然偷窺著其他的女性——北京姑娘楊女士“覺其可愛”啊,一個日本女子“甚美”啊,還有不少美國女子也很“活潑明慧”啊,可謂滿眼春色。
他在遊曆意大利的數天中結識了兩個美國女學生H 和M,先後與二者泛舟湖上、遊曆山川,極盡曖昧。同時,他還與遠在北平的泰國華僑留學生陳仰賢通信示愛。幾相比較,吳宓覺得毛彥文理性而冷淡,故而又想等等看。
玩火易自焚,1933年8月,吳宓從北京南下,目的是先去杭州,向通信已久的盧葆華女士求愛,如不成再去上海和毛討論是否結婚,這種騎驢找馬的做派,既遭到了盧的拒絕,更讓毛彥文傷透了心。
1935年2月9日,37歲的毛彥文嫁給了大她三十多歲的前國務總理熊希齡。吳宓這下子如遭雷擊,頓時懺悔如泉湧,凝結以為詩,共寫了三十八首,字字泣血,句句椎心:吳宓苦愛毛彥文,三洲人士共驚聞。離婚不畏聖賢譏,金錢名譽何足雲!……在各大報紙上自費刊發,引得學界一片嘩然,大家全當笑話看。哲學家金嶽霖好心相勸:“你的詩如何我們不懂,但是,內容是你的愛情,並涉及毛彥文,這就不是公開發表的事情。這是私事情,私事情是不應該在報紙上宣傳的。我們天天上廁所,可是,我們並不為此而宣傳。”吳宓氣憤地回道:“我的愛情不是上廁所!”金嶽霖意識到自己一時口誤,隻得尷尬地解釋道:“我沒有說它是上廁所,我說的是私事不應該宣傳。”
無論如何,毛彥文名花有主,終歸是離開了這場愛情持久戰。1937年12月,熊希齡不幸逝世,癡情不改的吳宓再次對毛彥文展開了追求,此時的毛早已心如止水。1949年,毛彥文離開了大陸。此後,吳宓再也沒有了她的消息。直到多年以後,毛彥文寫了一本回憶錄《往事》,對她與吳宓在歐洲之情感糾葛隻字不提。
新中國成立後,已近暮年的吳宓又迎來了一場驚世駭俗的婚戀。那是1953年6月,吳宓與原重慶大學法律係畢業生、20多歲的鄒蘭芳結為夫妻。
鄒蘭芳是地主家庭的大小姐,兩位兄長是國民黨軍官,因參與叛亂被鎮壓,留下了幾個遺孤。鄒成分不好,患有嚴重的肺結核,還負擔著全家人的生活,處境可謂艱難。與吳宓相識後,她經常以學生身份為老師縫洗漿補,終於使吳宓迅即迎娶了她。吳宓這時是二級教授,有不菲的工資。談到這次婚姻,吳宓曾對好友說:“非宓負初衷(他曾發誓:為愛毛彥文,終身不娶),實此女強我,不得已而為之。以此女學識,則英文不懂,中文不通;以論容貌,不過如此。”
婚後,吳宓卻叫苦不迭,師生戀已令他抬不起頭,鄒蘭芳又是一個病秧子,他還得幫著養妻子一家九口人。三年後鄒蘭芳香消玉殞,吳宓很傷心,每次吃飯必多擺一副碗筷,看電影也必買兩張票,猶有亡妻相伴。此後吳宓又開始還他的情債,每月都用工資大半接濟鄒蘭芳的幾個侄兒、侄女,直到“文革”他自顧不暇才作罷。晚年的吳宓在政治運動中受盡折磨,可每個晚上,他都會顫巍巍對著一幅毛彥文肖像,黯然神傷。
性情悲喜劇
(吳宓)本性浪漫,不過為舊禮教道德所拘係,感情不得舒發,積久而瀕於破裂,猶壺水受熱而沸騰,揭蓋以出汽,比之任壺炸裂,殊為勝過。
——陳寅恪
雨僧一生,一大貢獻是負責籌備建立清華國學研究院,並難得地把王、梁、陳、趙四個人都請到清華任導師,他本可以自任院長的,但隻承認是執行秘書。這種情況是很少有的,很難得的!
——馮友蘭
一個孤軍奮戰的悲劇人物,然而更可悲者,則是吳先生完全不了解自己的個性。他自認是一名熱誠的人文主義者和古典主義者,但他的氣質卻是徹頭徹尾的浪漫主義者。他的純真和誠懇,任何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惟獨他自己卻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