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章 教育(4)(3 / 3)

“欲殺胡適耳!”

1925年清華大學成立,校長曹雲祥請吳宓負責國學研究院的籌備工作,按照哈佛模式製訂學生培養計劃。吳宓入主國學研究院後,聘來王國維、梁啟超、陳寅恪和趙元任四位一流的學者,這就是著名的“清華四大導師”,時人也將吳宓與四者並稱“五星聚奎”。王國維以遺老自居,先後婉拒了多所大學相請。吳宓一身長袍馬褂,到了王國維住所後,二話不說,便跪在地上對王行三叩首大禮,然後才起身落座,慢慢提及聘請之事。此舉讓王國維深受感動,加上胡適的斡旋,旋即答應到清華任教。《吳宓日記》記載:“王先生事後語人,彼以為來者必係西服革履,握手對坐之少年。至是乃知不同,乃決就聘。”

1930年,吳宓赴歐洲遊學,次年歸國,任清華大學外文係教授兼係主任。他按照哈佛大學比較文學係的方案創辦清華大學外文係,明確提出培養目標為造就“博雅之士”。在他的努力下,清華大學外文係很快成為國內第一流係科。抗戰時,他曾代理西南聯大外文係主任,此後又到武漢大學、重慶相輝學院、北碚勉仁學院任教。

執教數十載,吳宓備課一直很認真。上課鈴響,他準時來到教室,不看筆記,在黑板上書寫講義。很快,講義寫了滿滿一黑板,詳細寫著參考書、著者、出版社、出版年代等。學生們發現他並不是抄寫,而是完全憑記憶,驚訝不已。吳宓也以此自負:“宓教課多憑記憶,不恃書冊,即有檢閱,可向圖書館查閱,無須購置也。”在學生們的印象中,吳宓“認真、負責、一絲不苟”,“上課像劃船的奴隸那樣賣勁”。

吳宓講《歐洲文學史》,許多文學史大事、作家的生卒年代脫口而出,並不時把西文文學的發展同中國的古典文學作比較。給學生批改作業時,他寫下的外文字母及數字,筆畫粗細,好像印刷的一樣整齊。他的考試方法也很獨特,每每都有一道題目,要求學生默寫出自己能背誦的最長的一首詩或評一篇文學專著。布置參考書,一寫就是一黑板,不僅寫出書名、作者名、出版年代第幾版,連出版公司的地點都寫上。他不用查看,一氣寫出,令同學們佩服得五體投地。

在西南聯大時,吳宓曾開“紅樓夢研究”一課,將太虛幻境與但丁的《神曲》中地獄、煉獄和天國相比較,在東西文化之間來回穿越,還朗誦同一主題的英詩和唐詩,讓學生大受啟發。他為情所困,他自比《紅樓夢》中的賈寶玉,要愛護和照顧世間女子,偏偏長相奇特,爆炸頭、滿臉絡腮胡子,讓師生竊笑。吳宓對女生格外照顧:上課時要是發現有女生沒位置坐,就馬上去旁邊的教室搬椅子,此舉也引來一些有騎士風度的男生追隨學習;在馬路上倘若遇有車馬疾馳而來,吳宓就上前用手杖橫著一攔,挺身而立,讓女士先走,猶如中世紀的騎士;他還為女學生作槍手,將自己翻譯的文章署上女學生名字,為其推薦發表……吳宓酷愛林黛玉,聯大新校舍對麵有一家湖南人開的牛肉麵館,名曰“瀟湘館”。他見後大怒,認為褻瀆了林妹妹,竟前去砸館,並勒令老板改名。老板也是牛脾氣,堅持不改,雙方爭執不下,後來有人出麵調解,將“瀟湘館”改作“瀟湘牛肉麵”才了事。

吳宓對學生錢鍾書十分欣賞,錢上課從不記筆記,總是邊聽課邊看閑書,或作圖畫、練書法,但每次考試都是第一名。吳宓常常在上完課後“,謙恭”地問:“Mr.Qian 的意見怎麼樣?”錢鍾書總是先揚後抑地評論一番。吳宓並不氣惱,隻是頷首唯唯。錢曾狂妄地說:“葉公超太懶,吳宓太笨,陳福田太俗!沒有一個教授有資格充當錢某人的導師!”有人將此話告訴吳宓。吳一笑了之:“Mr.Qian 的狂,並非孔雀亮屏般的個體炫耀,隻是文人骨子裏的一種高尚的傲慢,這沒啥。”他還對學生說:“自古人才難得,出類拔萃、卓爾不群的人才尤其不易得;當今文史方麵的傑出人才,在老一輩中要推陳寅恪,年輕一代中要推錢鍾書。他們都是人中之龍,其餘如你我,不過爾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