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空因稿子問題半個多月沒到創作社。馬蘭花說也該叫莊姐幫忙給你找個事做。世空到喜鵲橋,莊姐不在,又到紅線中介。紅線中介的門也關著,三個年齡不同的男人站在中介門口。年紀較大的穿著件黃色對襟小褂,紐扣像銅錢,直鼻梁,小嘴巴。年紀中等的謝頂,穿著件藍灰西服,有的地方打起了褶子,有些麵熟,想了半天,世空方想起耿娟第一次留飯的時候,謝頂到紅線中介找對象,現在又來,想必還沒找到。世空探問究竟,說是找工作的,他已絕了再婚的念頭,一門心思掙錢供女兒讀書。世空心中消除了對謝頂等人的歧視,到花圈店詢問耿娟去處。賣花圈的黑女人說耿娟好長時間沒到紅線中介了,可能賣服裝去了。歪頭伸長脖子叫嚷道:“上上個星期她還說幫我找對象的,說話不算數,說話不算數。”世空怕歪頭纏上自己,悄悄走了。夕陽西下,灰水一片酡紅,仿佛基督的血彌散在人間。世空鬱鬱獨行,忽感惆悵,忽感淒惶,本要回離火巷的,卻神使鬼差往冰秀梅飯店走來。
近來,冰秀梅飯店生意不景氣,到下午少有客人,晚上門可羅雀。同合夥多次打退堂鼓要冰秀梅將飯店轉包給別人,冰秀梅一棵樹上吊死,對同夥說你不幹我幹。同夥順便下了台階,抽出股份,竟開足浴堂專門伺候男人去了。冰秀梅繼續華山一條路,獨自撐起慘淡經營。冷月死心保主,承擔起了洗碗端捧等任務。世空對冷月的感情早在歲月的淡化中所剩無幾。看到冷月時,再無以往的激動。冷月相過一個對象,是開車的。女人死了,丟下一個小孩,十來歲。條件是冷月過去帶好孩子。冷月對那孩子百般疼愛。初次見麵那孩子離冷月遠遠地站著。冷月走過去,抱起那孩子。孩子便像個小綿羊趴在冷月懷裏讓人心生憐愛。冰秀梅得知世空沒吃飯,端來碗蛋炒飯,黃白相間煞是好看。與蛋炒飯相匹配的是一小碗紫菜湯。晚飯也就這些,我們天天吃。冰秀梅怕客人產生想法,坐在一邊作解釋。飯吃完了,世空要走。冰秀梅假意挽留,世空邁到門外的腳縮了回來。冰秀梅愣了回神,將嘴附在世空耳邊說,如果冷月不是說了對象,我真想成全你們。這回臨到世空愣了,不過很快恢複表情問冷月什麼時候結婚。冰秀梅說快了。結果冷月睡到冰秀梅的床上,世空睡到冷月的床上。一夜相安無事。第二日,冷月要到湖神廟燒香祈福,世空閑來無事隨冷月一同前往。
湖神廟倒映在水中,像個穿古裝的醉漢。長年的風吹雨打,大雄寶殿已剝落了大量彩釉,不見往日神采。世空漸悟出一個道理,世間沒有什麼東西可以長久存留。基於此,世空跪在湖神像前,心也不虔誠。冷月既虔誠又積極,早買了香燭點燃,於湖神像前跪了,求湖神保佑她大人小孩平安。世空說許願是不能出聲的,冷月便閉上嘴巴。
不知冷月有沒有祈雨,當世空和冷月走出湖神廟時,天地間一片黑暗,幾個雷響過,竟下起一場大雨。世空拉著冷月跑進一座橋下,身上早淋成落湯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