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晨曦初露的時候,林沐風終於可以休息了,四頭黑僵被喂足了牛羊精血,終於停止了一夜的躁動,回到地窖裏去睡了,那頭被他稱為跳跳的女跳屍已經產生了微弱的靈智,不再靠吸血納陰來滿足自身的進化,林沐風偷偷地用所剩不多的月華石布了個月華陣,把跳跳放進去,月華在她身上流轉,最後彙聚到她張開的口部。當林沐風撤去月華陣,在跳跳的額頭上貼上安神符時,那雙腥紅的血眼竟然有一絲撒嬌的幽怨。林沐風冷不丁恍惚了一下,念了兩遍《清心咒》,才驅散了那股涼意。“跳跳,你又淘氣了。”林沐風歎了一口氣,把跳跳抱了起來。
林沐風是個二十出頭的清俊青年,蓄著短短的胡須,一身簇新的灰色長衫,千層納底的布鞋,瘦瘦高高,像是從民國老照片上走下來的才子。跳跳是個美豔的女僵屍,麵色並不白得難看,反而有一種病弱的嬌美,安神符化作一道赤色的珊瑚圖案出現在跳跳的眉心,加上那如血紅唇,看起來就是一位唐妝仕女。
林沐風用的是極為寵溺的公主抱,明明是道長背僵屍恐怖場景,卻給人以歲月靜好的不對畫風。
把跳跳送回單獨的房間,林沐風回到房間,就著舅父重重的鼻息聲躺下來。趙桂棠是他的舅父,也是他的師傅兼養父。十幾年前河伯發了脾氣,滔天的洪水卷走了了一部分人,餘下的人則要麵對顆粒無收的土地。恰好遊方的趙桂棠回來,林趙氏就讓哥哥把小兒子帶走:“阿風跟你走吧,留下來也沒有活路了,以後就讓阿風為你養老送終吧。”趙桂棠就帶走了林沐風,他教他識字讀書,很老的幾種文字,也大多是一些古籍,用地方誌遊記來給他開蒙;也教他法術,趙桂棠傳承的是一部叫《玄陰煉屍術》的道典,最根本的《玄陰真經》是部有來曆的法訣,隻有少量的符術、法術與陣法,後來玄**的人四處搜羅,彙編成一部數萬字的道典,趙桂棠隻肯傳他《玄陰真經》和相應法術,用他的話來說,絕不肯讓林沐風再走他的老路,他不是嚇他,趙桂棠雖然法力高絕,但是身體已經是日薄西山,氣血兩虧,有些法術需要吸收大量的死氣,他的身體上已經出現死人才有的屍斑。趙桂棠明確地交代過他的壽數也就在這一兩年了,其實他還可以選擇和他的本命飛屍合體,不但可以逃過死亡,更能獲得飛天遁地,金剛不壞的大神通,但他最大的願望還是作為一個人死去。
人的死亡並一定就是生命的終點,這是玄**最根本的理念,他不由想起跳跳。遇到跳跳時,林沐風剛剛跟隨趙桂棠修行滿三年,那時趙桂棠身子還撐得住,帶他跑了川滇,在梓州碰上了僵屍做亂事件,幾乎是一夜之間,一個村子裏所有的牛羊都被吸幹了血,一時間人心惶惶。關鍵時刻,趙桂棠挺身而出,帶著林沐風搜捕黑僵,結果開棺開出來一個跳跳,她正在從黑僵向跳屍進化的關鍵期,趙桂棠一看棺材和陪葬品就知道跳跳生前是被人拉來冥婚活活在棺材裏窒息而死的。含怨而死,又葬在養屍地,因此成了僵屍。也不知出了什麼狀況,普通屍體進入養屍地不出一個月就要變成白僵的,結果跳跳硬生生地在在白僵階段停留了幾百年直接睡成黑僵。趙桂棠同情她的遭遇,又沒有傷人,潛力也大,就讓林沐風收她做了本命元屍。說來也奇,她身上的那件大紅嫁衣經年不腐,水火難傷,趙桂棠說它已經被練成了屍寶。
趙桂棠用秘法抽光了被跳跳吸取的牛羊精血,教授林沐風每三日用自身精血喂一次跳跳,那一年林沐風都是氣血不足的狀態,全靠趙桂棠不停地給他灌補藥才沒有垮了身子,一年後,跳跳褪去黑毛,成了跳屍,臉色少有其他僵屍那種粉刷過的白,林沐風卻是難有紅潤的臉色。現在趙桂棠想結束漂泊的生涯,落葉歸根以後好葬在河東,他們從一個村莊搬到另一個村莊,總有一些力量迫使他們不得不離開。他們剛剛搬到這,這裏陰氣濃鬱,他們希望能待得就一點。現在,林沐風想要好好地睡一覺。他打定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