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想要見到你。
三伏天，天氣還是很熱讓人喘不過氣來。上次陪王大仁吃過刨冰後，就對刨冰產生了興趣，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吃冰，令我驚訝的是，堅硬的冰在嘴裏是如此潤滑。我同王大仁一樣點了芋泥桂圓冰，紫泥中泛出冰的銀光，吃起來沙沙綿綿的，澆上的桂圓肉和湯汁，讓刨冰蜜甜中還有桂圓的彈勁，味覺層次豐富，算是唇舌的饕餮。我試著學做，冰細細地刨碎，澆上糖汁和各種澆頭：除了桂圓肉，還有花生碎、菠蘿幹、楊桃幹等，不亦樂乎。連周媽都驚歎，味道不錯，可以開店了。那個霸道少爺，隻是眉毛微揚，道了聲“還行”就麵無表情地離去。
我邊忙著準備食材，邊思考如何跟太太和爺爺開口。
上個周末在王魚箋畫廊教完課後，王魚箋喊我進了辦公室。
“李可，從這幾周上課的情況看來，你教得還不錯，我們計劃增開幾個書法班，你周一到周六能空出時間嗎？”王魚箋道。
周一到周六都在王家打工，如果要請假，那個霸道少爺未必會同意，但是一想到那些小朋友們，想到能教授書法，我就心情愉悅，能被人需要的成就感和滿足感，是我出生後從未體會過的絕妙的滋味，我真的不願意放棄教書的機會。可是王家對我不薄，當時如果沒有爺爺給的工作，我在這個世界上就無法立足。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我這樣算不算不忠不誠？我躊躇著。
王魚箋見我的神色，道：“李可，你的字寫得還可以，小朋友們也很喜歡你，但是行業內競爭非常激烈，隻有有名望的老師才能招到更多的學生，長期生存下去。你最好能參加一些書法比賽，如果比賽能獲得名次，就能增加你的名氣，鞏固在培訓市場內地位。所以，我建議你，除了上課，每天最好能保證固定的時間練習書法，勤學苦練才能有成就，你考慮下。”
王魚箋的話讓我頗為心動，“勤學苦練”，這四個字也是父親的教導。但是日日做飯買菜，我哪裏有時間練習書法呢？教授書法後，收入增加了不少，要不適當減少在王家的工作時間，把上課和練習的時間勻出來？趁著現在是周六晚上，王家人都在，要不這個時候和他們講明？
打定了這個主意，我鼓起勇氣，正欲向爺爺請求減少工作時間。這時，“王大仁，”徐天愛清脆的聲音飄來。太太起身相迎，對王大仁道：“是我邀請天愛來和你一起找畫，她研究的是明清書畫，對你有幫助。”徐天愛身著白上衣藍色牛仔背帶裙，少了以往的豔麗，更多份青春和活力。
說還是不說呢？說出的話，潑出的水，如果弄巧成拙，也許這份飯碗就丟了。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是我在這個時代能糊口的唯一指望啊。我患得患失，端著空盤，站在原處，不知如何是好。王大仁瞟了我一眼，又冷峻地回頭，轉向徐天愛，然後兩人交談，並排下樓到工作室去了。
看來今天是沒機會開口了，我心裏歎了口氣，又返回廚房，重新榨了兩杯西瓜汁，準備給徐天愛端去。剛走到半層平台，就聽見徐天愛的聲音。
“大仁，我哥哥說，他找到了喜歡的女孩，像是初戀時候的感覺。”停頓片刻她又道：“我的初戀一直在身邊，但我不知道他是否在喜歡我？”徐天愛的聲音越來越低。
“你哥哥有沒有說喜歡的是誰？”王大仁的回答真是古怪。
“沒有。”徐天愛回答，聲音聽起來也很詫異。
難道在表白？我暗想。徐天愛看王大仁的眼神，是個女子都能感覺得到她的情。也好，才子佳人，很般配的一對。下不下去呢？我端著托盤猶豫著。畢竟是女兒家，我現在下去頗為尷尬。正想著，腳下一滑，托盤不穩，杯子骨碌碌的沿著樓梯滾下去，摔得粉碎，西瓜汁撒了一地。
我也嚇傻了，王大仁和徐天愛聽到聲音，也都跑了上來。王大仁神情緊張，他一把抓起我的手，正麵反麵地檢查，急切地問：“怎麼了？有沒有受傷？”我趕緊否認並把手抽回，今天闖禍了，好像破壞了別人的好事，我暗暗責怪自己。偷偷看徐天愛，她的臉紅一陣，白一陣，她盯著王大仁看了一會，又盯著我看一會，然後咬了下嘴唇，吐了口氣，對王大仁說：“大仁，你們家忙，我就先回去了，以後再來看你。”接著快步上樓，和坐在客廳裏的爺爺略打了聲招呼，就迅速地出門了，連太太在後麵的呼喚也沒有理會。
“天愛今天怎麼了？”太太喃喃，她也走下樓梯，見到一地的果汁和碎玻璃，以及因膽戰心驚而呆立的我，連連搖頭歎氣。完了，今天似乎沒有機會請求她們更改工作時間了，我更加喪氣了。
收拾完一地殘屑，我正要離去。“李可，過來。”王大仁喊住我。
難道是怨我破壞了徐天愛的表白嗎？接著會不會發火？我忐忑不安，在他的威嚴氣勢下，我又不自覺地走近他。
“你有話要說嗎？”王大仁盯看著我問。
這個語氣，果然是在責怪。我低頭不語。
王大仁斜睨了我一眼，哼了一聲，道：“陪我去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