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這位爺,您真會開玩笑。您瞧瞧這豆兒,一粒是一粒,眼下雖然不是吃豆芽的節令,可咱這綠豆絕對生得出豆芽兒來。若有半句假話,所有綠豆全部奉送。”
“我要這爛東西做甚。”年長漢子冷冷地笑道,隨手抄起一小把綠豆,另一隻手將冰塊兒給同伴拿著,空手往綠豆上這麼一碾,看這綠豆時,簡直如同粉末一般,紛紛揚揚順著指縫裏淌下來,見小販一時呆了,兩個人越發得意,你一撚,我一吹,綠豆上蒙了厚厚的一層麵末兒!
他們撚一下,周圍的人哄堂大笑一次,倆外地人好不得意!
可是,這倆外地人突然把笑僵在了臉上。
此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兩個漢子隻顧賣弄自己的功夫,卻不防身後有人悄然下了手,趁他們撚一下綠豆,在身後就撩一下他們的綢緞衣衫,那衣衫竟然如洇透了的紙一樣,一戳一個洞,一撩一道溝!
他們怎麼也不會想到,身後出他們醜的竟然是一個六、七歲的孩子,這孩子白生生,胖嘟嘟,樣子煞是可愛,大熱天,卻穿一身紅衣褲,把身子裹得嚴嚴實實。
兩個外地人回頭瞧見這孩子,才明白大家這回真正嘲笑的是他們倆,這還了得!年輕些的漢子滿麵羞惱地問了聲:“誰家的娃娃沒看住,壞了我們的衣衫”,就伸手來抓那孩子。憑漢子剛才對付西瓜、綠豆那樣的功夫,若是捏到那孩子,不須用力,準會變成一堆肉泥,圍觀的人群中不由發出“啊”的驚叫,幾乎所有的人都閉上了眼睛!
然而,年輕些的漢子卻沒能抓住那小孩。
這小孩靈活異常,超出了人們的想象。隻見他眼睜睜地瞅著漢子的手劈麵抓來,手一眨眼就到了離孩子肩頭一紙遠近時,孩子小腰身兒那麼就地一縮,漢子那手竟然抓空,而小孩就勢從漢子腿間鑽了過去,嘴裏吐字不清地爭辯著:“戲椅的衣向豔呀(是你的衣裳爛啦)。”
從漢子出手,到孩子鑽到漢子襠後,還用不完普通人一眨眼的時間!
圍觀的人群忍不住笑了。小孩子當前兩顆門牙剛剛退掉,說一句話,露出大豁口,怕人譏笑,忙又緊閉了嘴,那憨稚之態怎麼能不叫人笑煞!
漢子又接連抓了幾次,一次比一次更快更凶,但孩子比他更快,眾人明明看似小孩子必被抓住,可最後還是漢子撲空。
圍觀的再不害怕,索性高聲大笑起來。
外地兩條漢子惱羞成怒,連一個小孩子都抓不住,別說今後在武林中不好混,就是眼下這尷尬局麵,也下不了台階呀。於是二人喝一聲“有”,人隨聲動,刷地分開,與孩子成犄角之勢,看那四隻眼睛,雖似睜非睜,卻是目光如炬;兩雙手欲張卻握,軟不禁水,硬可化刀,藏著凶險難測,小孩子萬一若是被抓住,莫說是骨肉生成,就算鋼澆鐵鑄的,也難免一捏一個扁!
形勢千鈞一發!
這時候,隻聽一聲脆喝:“哎呀,我的小祖宗,你怎麼一眨眼就溜這兒作禍來啦?”人隨聲至,見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少婦,生得明眸皓齒,粉頸烏發,春蔥指,楊柳腰,在一襲白衣白衣裙的襯托下,宛如天仙!少婦輕輕飛落,恰隔在兩個外地漢子和那孩童之間,徑自顧伸手去揪那孩子,孩子一見,原來是娘親來了,也顧不上豁牙不豁牙,連呼:“羊(娘),羊,我乎(不)敢呀(啦)。”少婦說了句:“不敢啦?我卻要教你記得,看再敢淘氣也不。”飛起一掌,朝孩子打去,那孩子“哎呀”了一聲,就像一片落葉般飄起,蕩悠悠地在半空中滑過四五丈遠,路邊有座豪宅的一堵外牆,孩子平平整整地貼在牆上,宛如石匠雕就的一幅畫兒!
“端的少見的貼壁神功!”倆外地漢子本來想勸勸那娘子見好就收,別難為了孩子,現在見這母子倆這樣超群的功夫,情不自禁地高聲稱讚起來。
少婦聽到誇讚,不由粉麵含羞,向倆漢子道個深深的萬福,“奴家孤兒寡母,雖不至於凍餓,卻無論如何賠不起二位官人這樣高貴的衣衫。可這小孽障惹下大禍,官人說,怎麼處置吧。”
“罷了,罷了,”倆漢子將冰塊擲在地下,那冰這麼久不但沒化,反而連表麵也凝了霜,“小孩子嘛。”說罷,頭也不回地走了。
有一雙眼睛淡淡地盯住剛才發生的這一切,當然,此人絕對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