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小小的農家茅草屋內,剛才集市上不可一世的那兩個外地人在朝著端坐土炕上的一位老道人施禮的同時,再也掩飾不住眼角眉梢的喜悅:“師傅,有下落了,我們到底把他找到了,沒用得著上天入地呀,師傅。”
老道人一襲淡青色的道袍,裹住他瘦嶙嶙的身體,顯得十分別扭,仿佛是一隻糖葫蘆把子外麵曬了一套衣服,一頭白發卻梳理得一根是一根,上麵綰著發髻,別一支碧生生的玉簪;老人臉很小,五縷白花花的長須膨擴開來,粗看,簡直就是馬尾中夾了一條肉,可那一雙小眼睛關鍵時卻明亮如炬,透出一種說不出的威嚴。
“慌什麼。我說你們倆哪天能長大。有話慢慢說,哪個還會搶了你的話去?”老道人講話慢吞吞地,似乎在談論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此時他像是有些倦了,那目光裏散淡出無所謂的神情,一看就知道是個世外高人。
兩個外地漢子本來同師學藝,下山後成為江寧府著名的捕頭,年長一些的叫趙玄,年幼一些的叫李允龍,兩人不但武藝高強,力敵萬夫,而且辦事細心謹慎,屢破大案,很受府尹周濤大人的賞識。這一次,為輯訪朝廷欽犯,周大人將他二人舉薦到京城大都(今北京),歸提刑按察司調遣,重大案件甚至可以直接上書皇太子直接管轄的禦史台,請示處置意見。趙、李二人到了按察司,歸哈提魯爾大人管轄。兄弟兩個盡心盡力,連破大案,捉拿到不少欽犯,屢屢受到上司的獎賞、提拔,然卻始終沒找到令皇上寢食不安的賊首——陸景霖。
陸景霖乃南宋最後一任丞相陸秀夫大人的侄兒。其時元人大兵已橫掃中原,事實上控製了中國全部土地。為了寄各地忠於宋王朝的勤王部隊真的能東山再起,打退元軍那一線希望,陸秀夫臨危受命,輔佐南宋的末代小皇帝、九歲的趙昺(史稱端宗)在海上流亡。可是蒙古大汗忽必烈深知養虎成患這道理,他親自提兵,很快蕩清南方與西南方的宋王朝殘餘勢力,回軍大都,在那裏稱帝(史稱元世祖)。稱帝後的忽必烈派兵大舉南下,必欲將南宋小朝廷徹底絞殺而後快。南宋讓奸相賈似道等一幫貪官汙吏糟蹋得不成樣子,國力空虛,棟梁之材多被殺害,怎麼能跟如狼似虎的元軍相抗衡?文天祥、張世傑等忠臣良將相繼死國,陸秀夫擁小皇帝退守厓山,以求伺機東山再起。而一代英主忽必烈早已定下一統江山之大略,用南宋人的祖先宋太祖趙匡胤的話就是“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於是大兵再逼厓山。宋軍此時已不堪一擊,傾刻瓦解。陸丞相見大勢已去,思忖幼主乃隻不過八、九歲的兒童,若被敵人所俘,奇恥大辱將讓宋朝臣民永難抬頭。不說別的,就是將小皇帝淨身留宮為太監,怎麼辦?於是,陸秀夫心一橫,抱起小皇帝跳入大海中而亡。
南宋既亡,可做為一代英主的大汗皇帝忽必烈日子並不好過,各地打著“勤王”、“複仇”的旗號起事的仁人誌士,此起彼伏,前仆後繼。他們殺官吏,搶糧倉,建宋王朝帝王的廟宇,拜已崩宋帝的牌位,就是不承認大宋已滅亡的事實,就是不接受讓韃子坐龍庭的事實。義軍中最令世祖皇上頭疼的便是陸景霖和他創立的“祭天會”,這個組織人數雖隻幾千,卻個頂個是武林高手,且流散全國各地,行為靠秘密聯係,不好聚集剿滅。南宋滅亡後一年有餘,祭天會做大案上千起,殺元朝州、縣官五十多個,燒官庫上百處,直嚇得個別州、縣官不敢赴任理事……
忽必烈龍顏大怒:“朕鐵騎踏平萬裏江山,隻談笑間事耳,些須草寇遺匪,怎麼反成了大患?”
於是,就有了各地豪傑雲集大都,其中就包括趙玄、李允龍。現在,很多有為之士已認清局勢,世祖皇帝肯定是真命天子,他的成功,不天助而何?目前九州一統,正待風調雨順過太平日子,黎民百姓實在是折騰不起了,你朝庭姓不姓趙無關緊要,老百姓要吃飯,有才能的人都想要萬古流芳,這是現實。
趙玄、李允龍得到哈提魯爾大人的賞識重用,又聚攏了些想建功立業的師弟和武林朋友們,隨哈提魯爾轉戰北方數省,擒獲祭天會徒眾上百人,一一送京城殺頭示眾。有一天,在泰山玉皇頂遇上了祭天會會首陸景霖,可歎這些武林高手們未及看清對手是什麼眉眼,便丟掉四、五顆腦袋,倒讓人家疾風電閃似地消失了。
被砍掉的腦袋在削掉滾落塵埃的一刹間,顆顆都被陸景霖以劍尖刺上了“天殛”二字,出手之快,令人匪夷所思!
陸景霖在世上一天,皇上食不甘味,臣子何以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