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母子英雄(1 / 2)

黃河口岸畔小鎮。

日上三竿的時候,小鎮就如同著了火,青石板鋪就的街道,被白亮亮的日頭烤成了熱烙鐵,穿著薄底麻鞋走不出三、五十步,便會被燙得呲牙咧嘴。空中沒有一絲風,拿蒲扇隨便呼嗒幾下,竟煽起一股熱哄哄的氣浪在臉上,於是,人們慌慌張張地相互通知又似詢問:“今年這天是要怎麼的?不讓人活了是不是?”

旱魔來勢凶猛,可小鎮今日逢集,為生存計,大街小巷依然行人如蟻。穿一件白褂子插入這人叢中,片刻便會沾滿手印胳膊印。被擠的人淌著一身身臭汗又去擠別人,被擠的別人便罵罵咧咧:“連年刀兵,這人怎麼就是不見少了你說。”

一隻狗趴進爛泥塘中避暑,鮮紅的舌頭探出尺許,它的耳朵向後緊抿,小鎮上嘈雜的聲音更讓這天氣發燥!

趕集的人流中踱著兩個與眾不同的漢子,這兩個漢子旁若無人地信步走來,擁擠的人很自覺地為他倆讓出一點空隙,哪個也不忍自己汗涔涔的身子去沾人家那華貴的衣服!兩條漢子更與眾不同的是,他們手中不是搖著隻有頗具身份的人才能搖的紙扇,而是每人的掌心托著一塊晶瑩剔透的冰。夏日裏說起冰來,那可是來之不易,須在數九寒冬裏把堅冰切下,用上好的絲棉緊緊包裹住,不讓它透一點空氣,再把這包起來的冰埋在丈餘深的黃土地下,明年天熱時取出。取的時候要一次取出,一次食用,那要付出多大的代價!鄉下人吃不起,小鎮當然不可能有這寶貝,去能存得起冰塊的縣城裏酒館中吃一盤冰(俗稱水晶果),要花去五頭牛的銀子!如此炎熱的夏天,手托冰塊任其融化,那要多大的派頭。

然而再細看,他們手中的冰塊在烈日下隻是淡淡地飄著霧氣,並不融化。這地方離縣城百十裏地足有,從縣城手托冰塊到這小鎮,能使它不化,外行人未必曉得究竟為什麼,而內行人打眼一看,則知道此二人各懷避暑內功,且端的是高超!

倆漢子已踱到集市中最熱鬧的所在。

年歲稍小一點的那個舔一口冰塊兒,其姿態矯揉造作,如同大家閨秀:“兄長,你看這西瓜,倒像是怪新鮮……”

賣瓜的小販一見來了生意,費力地咽下一大口粘痰,高聲喊道:“西瓜甜掉牙啦,不甜連攤砸啦!”

“嗯?再甜不也就是個西瓜嘛,怎麼就甜掉牙了?這位老哥講話好沒道理。”年紀略大一些的漢子不以為然。

小販是幹什麼的。他聽出倆貴人都不是當地口音,這才是挨宰的對象,那興致更高了:“這位爺,您嚐一下。不甜,算我白送怎麼樣?”

“嚐一下?爛了的卻不能要錢。”

“怎麼會呢。”瓜販子仰天大笑,“我這瓜是早晨頂著薄露摘的。”隨便搬起一個瓜,約有八九斤的光景,遞過來。年紀略長些的漢子伸出閑著的那隻手,托住那瓜:“你就在我掌心裏剖開就是。”話音未落,眾人瞧那瓜時,已在漢子的掌中變了顏色,汩汩的汁水順著手指縫裏往下淌,是個爛瓜!

漢子又隨意抓起一隻:“這隻也爛了。”片刻,扔了一地爛瓜。

西瓜販子隻嚇得麵無人色,知道是遇上了高人,忙“撲通”跪在地上,叩頭如搗蒜:“爺爺、爺爺,俺的親爹親爺爺!小的肉眼凡胎,不知是天上神人下凡,求您就高抬貴手,饒了小的吧,可憐俺家中有六十歲的老娘,眼睛還瞎了一隻……”

“起來,起來嘛。”年長一些的漢子伸手朝跪著的人象征性地一托,距對方至少三尺有餘,而再看那西瓜販子,卻似有雙無形而極其有力的手將他強行拽起來,又強行按立在原地,動彈不得,“既然你是這樣的一位孝子,瓜雖然不買,銀子是少不了賞的。”從懷中掏出一錠元寶,“叭”地一下拍在西瓜案上,回頭對同伴說:“兄弟,咱們走。”

當然有許多好事的人聚來圍觀,那硬梨木做成的案子,即使狠勁一刀剁下去,也頂大兩分深淺的口子,可是這位爺把元寶隻那麼輕輕一放,那本來在習武人眼中軟塌塌的銀元寶竟然像鋼鐵遇上豆腐似的,整個嵌進了瓜案中,恰似鑲了一幅元寶圖案,摳都無法摳出。而這梨木乃是上等的硬木,平時想把一根鋼釘釘入,那也要相當的功夫呢。

圍觀的人個個呆若木雞:這怎麼會是凡人呢,分明是上天派下來的大神!

那兩個外地漢子,全然不顧眾人是多麼的驚歎,他倆怡然自得地繼續前行,甚至連回頭看一眼大家的反應都沒有。來到一個綠豆攤前,聽賣主一個勁地誇他的綠豆如何如何好,年長些的便問:“你這綠豆能出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