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1章(1 / 1)

九天後我出院了,那天天氣並不好。

傷筋動骨一百天,醫院是想我能再住上三兩個月,他們不讓我出院,說出院後如果再有問題他們不負責。我說我實在沒錢住院了,即使住院我也交不出錢。最後他們就同意了我出院,說其實住院和在家休養都一樣,並叮囑我按時吃藥,不要幹重活,要多走動。

住院期間警察來過一次,問了些話,做了些記錄。警察問是不是我先動的手,我承認了。警察說我當時拿著鐵鍬要打人,對方隻是正當防衛,頂多也就算是防衛過當。警察還告訴我磚廠的確已經賣了,對方有王巴丹親筆簽的買賣合同,所以對方有權處理他們自己的資產。我的醫療費對方一分也不願意出,後來由於公安局的協調,他們出了一千塊錢。警察同誌走的時候把錢給了我,並勸誡我,做事情多想想,不要衝動。

初秋拿著那一千塊錢去給我買了一個劣質輪椅。

我出院那天殤B他們都來了,初秋買了菜在家裏煮的火鍋。

那晚徐潤沒有來,但來了另一個人。是小海,把我叫哥的小海。

小海初進門,見了初秋在我身邊甚是親密,叫道:“哥,嫂子。”

我習慣地抬起那隻無傷的手,向他腦袋扇去,“誰教你亂叫的?”

小海習慣地縮頭,躲了過去,笑著道:“不是,哥,我以為你們……”

我又伸手扇他,他還是習慣地退後,躲開。

“哥,我錯了,我知道錯了。”

小海還是小海,沒有變。我笑了。

騷鬼在一旁道:“怎樣,我說大宇沒生你氣吧,你還不信?”

小海看了一眼初秋,問我:“那這位美女是?”

“她叫子書初秋。”

初秋看見斯斯文文的小海,衝小海道:“你把我哥叫哥,那我們就是一家人,你幫我理菜吧。”

小海高興道:“好啊。”

我們沒有提以前的事情,除了殤B對他擺了臉色,大家都很好,像以前一樣。小海依舊清瘦,他說北京有名的煎餅果子並不好吃,他還是喜歡我們學校後門的羅布炸土豆。

那晚大家也沒喝酒,他們知道我的傷不能喝酒,聚會不喝酒,這應該是我們的第一次。

殤B說:“大宇,以後別去那種地方幹活了,你要是真找不到活,哥們養你。”

豆皮笑著說:“你倆這是幾個意思,節操都去哪了?”

殤B向豆皮不屑地瞥了一眼,又對我說:“哥們說的都是真心話,隻求你別去給我丟人。”

小海道:“你們放心,哥的工作包在我身上就是,我絕對不會再讓他去磚廠的。”

騷鬼道:“我也覺得,大宇工作的事有小海,你們也不用擔心。”

殤B看了一眼小海,目光變得柔和了許多。

其實之前豆皮是要幫我找個工作的,我拒絕了。我不願接受豆皮介紹工作有兩個原因,一是我覺得自己還沒有淪落到要依靠別人的時候,二是我相信祖國。所以小海說要幫我找工作我同樣也拒絕了。

程莎莎作為一個旁觀者,她或許才是最懂我的,她說道:“大宇才不需要你們的幫忙,他若真想變了,你們誰也比不過他。”

殤B道:“這個我相信,他心裏裝著整個天下,缺的隻是個平台。”

我笑道:“我心裏裝了整個天下,我怎麼不知道?”

殤B道:“操,你至少比我強,我就一啃老族,小學到大學沒少讓父母操心,畢業後依舊跟著老爸老媽混吃混喝,現在這份工作還是靠我爸花了好幾千請人吃飯才換來的。要是你在這個位置,絕對比我幹得出色。其實我什麼都不想幹,就想天天抽著小煙喝個小酒,玩玩遊戲打打牌,可是這不現實,我爸老了,我實在不忍心看他再為我操勞,所以我現在一直在努力。”

我突然也想起了老爸,算上今年已經有四個年頭沒見著他了。我不知道他現在還能不能挑滿桶的糞,還能不能扛著犁頭一口氣爬到山頂,我想起媽媽,她現在做菜會不會因為手抖而撒多了鹽,然後挨父親的罵,她做針線會不會要請二娃子的媳婦幫忙。

在我嘴角恣意生長的胡渣告訴我,它是父母掉落的白發。

豆皮笑著道:“我也是什麼都不想幹,隻想天天喝酒打牌。”

騷鬼也笑著道:“我也是。”

小海跟著道:“我也是。”

我說:“其實我也一樣。”

初秋道:“那我也是。”

程莎莎歎了句:“哎,完了完了,祖國的複興還有希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