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症醫學科的重症患者往往因病重而難以自理,甚至口不能言,手不能動,但其仍然保留著對外界的感覺、記憶與意識。在晝夜燈光長明的病房裏,自身傷病的疼痛,各種有創的檢查治療,全身滿布的各種插管,陌生的環境,冰冷的機器設備,此起彼伏的報警聲音,搶救時緊張的呼喊,頻繁被驚擾的睡眠,相鄰患者病情的突然惡化乃至死亡,對自己病情的憂慮以及對家人的思念與擔心……這一切都使得患者處於極度的“無助”和不斷加深的“恐懼”感覺之中,可能構成對患者的惡性刺激,增加患者的痛苦,甚至使患者因為這種“無助與恐懼”而掙紮,危及生命安全。國外有學者調查表明,離開重症醫學科的患者中,約有50%的患者對於其在重症醫學科中的經曆保留有痛苦的記憶,而70%以上的患者在重症醫學科期間存在著焦慮與激惹[1]。因此,重症醫學工作者應該時刻牢記,我們在搶救生命、治療疾病的過程中,必須同時注意盡可能減輕患者的痛苦與恐懼感,使患者不感知或者遺忘其在危重階段的多種痛苦,以避免加重患者的病情或影響其接受治療。
鎮痛與鎮靜治療是保護重症患者安全的重要手段。重症患者的疼痛與焦慮不但表現為感情與精神方麵的無助與恐懼以及軀體疾病和手術傷口的疼痛和不適,更有諸多所謂“隱匿性疼痛”的襲擾:長時間臥床,各種各樣的插管、引流管,醫護人員反複的檢查治療,包括壓眶反射、疼痛感覺檢查及病變部位觸診、頻繁的吸痰、機械通氣時的“人機對抗”,等等,都會引起患者的焦慮與躁動,甚至會因此意外拔除氣管插管、深靜脈插管而危及生命。所以,重症醫學科積極的鎮痛與鎮靜治療,不僅應該針對臨床明顯的疼痛與焦慮,還需要及時發現並處理各種“隱匿性”的疼痛與焦慮,防患於未然。
鎮痛與鎮靜治療還是搶救極度重症患者的必備步驟。自然界的許多生物在外部環境極端惡劣的情況下,往往被迫采取“冬眠”或“夏眠”的方式,將自身的代謝速率降至最低,等待外部環境的改善以恢複正常生機。在處理臨床重症患者的過程中,有時我們麵對非常頑固的低灌注、低氧合狀態,一時很難迅速糾正,也不得不通過強力的鎮痛、鎮靜等措施將患者的代謝消耗降至最低,待其他病理生理因素得到糾正之後,再逐漸降低鎮痛、鎮靜強度,直至停止治療。
國際上,重症醫學建立發展之初,鎮痛與鎮靜就是治療的重要手段。當時,由於醫療知識的局限和諸如呼吸機等醫療設備的落後,在重症患者進入重症醫學科後要常規給予鎮靜甚至肌鬆治療,以增加患者對於各種治療的耐受。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科技的進步和重症醫學科學的發展,20世紀80年代之後,國外學者逐漸認識到過度鎮靜的種種弊端:自我保護反射削弱,機械通氣時間延長,肺部感染增加,深靜脈血栓形成,皮膚壓瘡,以及神經肌肉傳導障礙等等,於是加強了對鎮痛鎮靜治療的研究,更加注重“適度”,講求平衡,既往那種過度鎮痛鎮靜的現象得到大幅度糾正。而恰在此時,我國的重症醫學事業開始起步,受到當時國外“矯枉過正”的影響,我國的多數重症醫學工作者對於重症醫學科中患者的鎮痛鎮靜治療重視不夠,甚至出現了危及患者生命的慘痛教訓。20世紀90年代以後,國外的一些重症醫學學會相繼推出並不斷更新了一係列鎮痛鎮靜治療指南[2],中華醫學會重症醫學分會也於2006年上半年推出了重症醫學科重症患者鎮痛與鎮靜治療指南[3],其目的在於推廣適度鎮痛鎮靜的理念與方法,提高重症醫學科中重症患者的整體治療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