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少女很倔強的抬起頭看著陳墨，似乎如果陳墨隻要點點頭，她就真的要去數那滿滿兩棋缽的棋子。
於是陳墨真的點了點頭。
少女銀牙緊咬，臉上沒有一絲詫異，把所有的憤怒和羞辱似乎都發泄在了手中的棋子上：“一、二……”
周圍眾人遠遠投來的目光就像一個舞台上不同位置的鎂光燈一樣，看著眼前一臉委屈跪著數棋子的少女和一名笑得極為燦爛的少年，仿佛兩個人在進行一場極為精彩的無良公子哥當街調戲良家花季柔弱少女的戲份。
少女自然是極符合戲中的形象，然而公子哥似乎有那麼一點寒酸，從而看上去更像是一個心裏有著虐待少女這種變態嗜好的落魄富家子弟。
“……一百八十、一百八十一！”終於數完黑棋子，少女長舒了一口氣，眼角淡淡地瞥了一眼陳墨，見陳墨依舊是一副在此刻顯得極為欠揍的燦爛笑臉，便咬了咬牙，又伸手去拿另一個棋缽。
“等等。”陳墨在少女的無限期盼中忽然開口：“站起來吧，不必查了，既然黑子是一百八十一顆，那麼白子自然就是一百八十顆了，對不對？”
少女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
“你確定是一百八十顆？不反悔了？”
陳墨再次問道。
少女還是點了點頭，不過顯得有些遲疑。
陳墨輕輕地托起少女微尖的下巴：“你看著棋盤上，一共有三百六十一個落子的地方，既然黑棋有一百八十一顆了，那麼白棋不是一百八十顆的話，又該是多少顆呢？”
少女冷哼了一聲：“算你厲害！”
陳墨搖了搖頭：“不是我厲害，是當鋪老板沒教好你。”
“咳咳……霏兒，回來吧，人家早都看破咱們倆的那些小伎倆了。”當鋪老板一臉笑意地從當鋪裏走了出來，似乎絲毫沒有被拆穿的尷尬。
被當鋪老板稱作“霏兒”的少女扁了扁嘴，收起地上的棋盤棋子，然後把半個身子都藏到當鋪老板的身後，一雙眼睛還不停地打量著陳墨。
“多謝公子對霏兒手下留情，老夫在這裏替她謝謝你。”當鋪老板依舊是一副長者風範，如果陳墨不是經曆了這麼一件事，怎麼也不會想到這人竟是一個老騙子！
陳墨對當鋪老板現在好感全無，擺了擺手，聲音冷冷地說道：“不必了。”
當鋪老板絲毫不以為意，又咳嗽了兩聲，說道：“其實公子你的那顆棋子是天山雪玉製成的，雖然算不得稀世珍寶，然而換個百兩銀子也不是什麼難事，否則我們師徒兩個也不會如此費盡心機了。”
“都有了這麼一家當鋪，不好好經營……算了，不管怎麼樣，還是謝謝你了。”陳墨點了點頭，對眼前的兩個人，雖然沒什麼好感，但也沒有什麼厭惡感，畢竟自己沒有真的被騙。
沒有太多逗留的必要，陳墨便向兩人告辭，轉頭要走，這時候就聽身後的少女大聲喊道：“師傅，你怎麼了師傅？”
老人就直挺挺地躺在地麵上，花白的頭發從散落的發髻中跑出來，在地麵上形成了亂蓬蓬的一團，竟然是昏厥過去了。
少女吃力地拖動著老人的身體，想把老人挪到屋裏去，可惜力氣不夠，憋紅了臉也隻是讓老人挪動了一小段距離。
而更為奇怪的是，四下的鄰裏竟然沒有一個來幫忙的，竟然都在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
於是陳墨想了想，還是幫助少女把老人送到了屋裏。
從當鋪的後門穿過去，就是當鋪老板和少女住的房子——一間泥土壘起來的小房子。
從外麵看上去小房子又矮又破自不必說，然而屋裏的環境更是簡陋。一個用泥磚壘起來的小爐灶已經殘破不堪，上麵的鐵鍋已經是鏽跡斑斑，顯然是許久都沒有沾過油水了，而老人和少女睡覺用的床似乎就是爐灶旁邊的那些用鋪平的幹草堆……
少女把老人平放在幹草堆上，哭得死去活來：“師傅，都怪徒弟沒用，連治病的錢都賺不到，讓您老人家受苦，徒兒不孝……”
陳墨就在一旁看著這一幕，掂著手裏的銅錢，銅錢就算沾了塵土依舊很幹淨，顯然之前的少女對這些銅錢就極為愛惜，努力的排出了某種可能性之後，陳墨歎了一口氣，把手裏的銅錢遞給了少女。
少女接過銅錢，發現裏麵還夾著一枚白色的棋子，於是便一臉詫異的抬起頭來，卻隻能看到陳墨離去的背影。
“拿著吧，去給你師傅看看病，最少也要讓他老人家風風光光的走。”
少女站起身來，大聲地喊道：“等我有錢了會還你的，你叫什麼名字？”
人已經走遠，少女的眼眶裏隻剩下一種有些濕潤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