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複一日的艱辛,終於使沈茜不堪重負。

幾個月過去,對疼痛的抗拒使她開始失眠、厭食,無法妥善管理自己的情緒,腦海中偶爾產生一些不受控的極端想法。

當然,她將這一切掩藏得很好。以至於沐一凡每天為她的治療方案四處奔走,焦頭爛額,事情的最開始,完全沒有察覺。

“穀老師,是我。明天我們約的還是九點鍾。對,我確認一下,謝謝您。”

聽著門外沐一凡熟悉的語調,沈茜忽然感到一陣由內而外的顫栗。伴隨著溺入深海一般的窒息感,一個尖細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廢物!

她緊緊地團了被子抱在懷裏,試圖捂住耳朵,逃避那些殘酷的回憶。然而那個聲音陰魂不散,像一柄鈍刀,生鏽的刀刃,反複割開她心上結痂的傷口:廢物,連康複訓練都堅持不了……

你活該……

去死,去死吧……

你這樣的廢物,隻配去死……

眼前零星閃過許多支離破碎的畫麵,熄燈的房間昏暗朦朧。沈茜木然地把雙手舉在半空,凝視著自己的手心發呆。忽然,視野中的雙手變得血跡斑斑。再一眨眼,那血跡消失不見了。

沈茜倒吸了一口涼氣。

環顧四周,整個房間竟都變了模樣。房中的陳設和龍灣療養院的一草一木相互交疊,碎落的茶杯昭示著一片狼藉,幽暗深處隱隱約約,映出沈君儒猙獰的臉。

“啊——”

突如其來的尖叫聲刺破沉沉暮色。

“茜茜!”下一秒,沐一凡跌跌撞撞地衝進來,“茜茜,你沒事吧!”

沈茜捂著臉眼神呆滯,背靠著牆壁瑟縮在床角:“不是……不是我……”

沐一凡在床沿坐下,試圖從身後抱她:“怎麼了?茜茜……別怕,我在……”

“我不是,不是廢物……沐一凡,我怕……我不想治療了……”

“茜茜,你先冷靜下來。好不好?我知道治療對你來說很痛苦,我會一直陪著你的。我們……一起努力。好嗎?”

沐一凡的心疼得縮成一團。

十餘年的錘煉打磨,他以為自己能夠稍微從容,試著去坦然麵對生老病死。這一刻他才明白,那些不被失敗、痛苦和死亡打垮的決心,是如此不堪一擊。

作為醫者,他可以用最積極正麵的解釋去試圖和病患溝通,但作為沈茜的丈夫,他居然連自己也說服不了。

“可是我受不了了……”淚水順著眼角滑落,沈茜抬起頭。她想關閉回憶的閘門,然而一個個夢魘紛至遝來,讓她驚惶失措,“沐一凡,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能到頭啊……”

“我們一定能挺過去的,你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