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霜琦自然有些小慶幸的雀躍,隻是沒有過多表現,而是快步跟上了言菩恒,心裏打定主意,若是出了什麼爭吵,就算是回去被父親厲聲責備,也是無妨。
地處錦裏,時逢元宵,這座金玉輝煌的萬戶樓此時更在被好事者四處宣揚下,圍滿了觀眾,水泄不通。取自詩仙李白的詩句,“九天開出一成都,萬戶千門入畫圖”,期盼時時刻刻都有萬戶萬客的熱鬧生意,因而被取為“萬戶樓”的蜀地第一酒樓,時常是成都府這群文人墨客聚在一起,舞文弄墨,研詩討文的地方,不僅是那應接不暇,從不斷絕的珍饈美食讓人食欲大開,也不僅是那搜羅自世間各地,專人取自瀘州、宜賓等地的千金美酒讓人心甘情願一醉方休,更不僅是那群個個都有西施貂蟬般花容月貌,能歌善舞的蜀地美姬讓人眼花繚亂,口水直流三千尺,就是單說那獨一無二的地理位置,站在樓上便足以一覽武侯祠和昭烈廟風景,綠樹翠林,鬱鬱蔥蔥,飽收繁華如夢錦裏街巷盡入眼底,車水馬龍,熙熙攘攘。
走進樓中,兩旁的人都不約而同閃出一條路來,直達二樓。眼神中很是複雜,質疑、好奇、看戲、仰慕……但這一切的主角,言菩恒,似乎並不在意,昂首闊步,目不斜視,一臉自信。
剛上二樓,還沒來得及見到一臉玩味的司馬宏玠,便被兩個麵有微須而滿是不屑的書生聯袂攔住,兩人皆是寬寬胖胖,站住樓梯口,便是沒有片點走向後麵的空間。其中一人趾高氣揚,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卻像忘詞一般,湊到旁人身邊一問,方才點頭回身,“那個,言普恒……是吧?你都知道取名叫普通,卻名不副實,居然敢上樓來?還恬不知恥,稱什麼蜀國第一天才,怕是連四書五經都認不全吧?哈哈哈哈……”
身旁那人一邊嗤笑,一邊附和,“不說那些,你就看他那身衣服,嘖嘖嘖,隻怕是連唐詩三百首都讀到不過兩位數吧!來,大才子,我也不說難為你,你隻需要答上我這一句詩,我便算你有資格去到主桌那邊。”
第一次來到這種環境的言菩恒很不適應這裏的嘈雜和紛亂,餘光掃了掃周圍的環境,鼻子中聞著飄散的酒香,卻隻覺反感。他不耐煩地用手扇了扇鼻子,想驅散一點充斥的酒味,但這樣的動作落在那兩人的眼裏,卻被兩人視作對他們的不屑和蔑視,不禁勃然一怒,相視點頭,隨後搖頭晃腦,緩緩吟出那句他倆早就準備好來想要殺一殺言菩恒銳氣的上半句:
“姓言的,你可聽好了。這一句叫作……人生忽如寄……怎麼樣,用不用幫你寫下來,好好想一想?”
本以為會遇到如何生僻題目的言菩恒聞言後,竟是噗嗤一笑,一點掩飾不有,還沒來得及等來兩人的憤怒質問,便先一步隨口念出:
“人生忽如寄,壽無金石固。嗬……”
言菩恒輕笑著搖搖頭,在兩人錯愕的目光中,領著一臉高傲,高高揚起下巴,仿佛是自己親口說出答案一般自豪的蘇霜琦,從兩人閃開的位置中走了過去。走出兩步,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言菩恒停下腳步,一邊從身旁光鮮亮麗的侍女盤中接過一杯酒,遞給兩人,嘴角微揚,“服食求神仙,多為藥所誤。不如飲美酒,被服紈與素。兩位似乎是吃的有些脹,閑來無事,倒不如去旁處讀讀書,喝喝酒,說不定還更適合些。另外,我叫言菩恒,百千萬劫菩提種,八十三年功德林的菩……”
那兩人自然是沒有臉麵接過這杯酒的,言菩恒也沒有多說什麼,隨手便將那杯酒倒在了地上,一滴不剩。
“言菩恒,酒,是拿來喝的,可不是用來洗地的。”
簡單化解了門口的“下馬威”後,這次“鴻門宴”的正主,默許了兩人行為的司馬宏玠,才終於姍姍出麵,一把揮開折扇,盡顯風流。
“可這酒,我覺得,髒……”
言菩恒彈指迸出酒杯,先下手為強,直衝司馬宏玠。後者也隻是冷冷一笑,右手小小一畫圓,便輕而易舉接住,再緩緩放在了麵前的桌子上,順手抓過筆紙,將紙鋪開在桌上,提筆寫著。
“髒嗎?我不覺得……隻有不懂得欣賞的人才會說出這樣的話。詩仙李白可是說過,酒是寫詩的第一源泉……”
說完,司馬宏玠也放下了筆,運勁於手,推出桌子,直接飛出,嚇得周圍的人都是連忙四下逃竄開來,隻留下麵不改色,巍然不動的言菩恒和站在他身後,一動不動的蘇霜琦。
言菩恒伸手運氣,直接憑空接住那足有六尺長的大圓桌,穩穩落下,其上隻有一張白紙和一支筆,其上寫著:
一篇新詩酒一杯,千杯不醉詩千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