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與吳思對話(代序)(2 / 3)

所以,簡而言之,封建主義是暴力集團打天下的激勵機製,一旦成功了也按照這個來分配財富。但是分配下去也有長期的弊病,一代不如一代,還有一個大弊病,分封的王和侯都有自己的軍隊,標準的封建製度是上麵有一個王,王下麵有大批的公,每個公都有自己的軍事體係、行政體係、稅收體係,是一個完整的體係,它下麵再細分。比如說三家分晉,晉侯本來就已經很牛氣了,有自己的一套體係,但是他下麵的三個大夫,每個都有自己的行政體係、軍事體係和稅收體係。三家分晉就是《資治通鑒》第一篇的第一個紀事,從此中國進入一個新時代。原來的規則體係改了,周王居然承認了他們,封他們為侯,分三個大夫為侯,整個規則體係就破壞了,進入了暴力競爭的時代。下麵小的暴力體係的實力一旦超過上麵的暴力體係,就有可能推翻上麵的暴力體係。就是說封建體係內部有一個暴力均衡,這個暴力均衡一旦破壞,天下就會很亂。春秋戰國就是暴力集團的均衡不斷破壞不斷重建的結果。

傅野:當代也有不少改革者,但這些改革派官員的結局往往令人惋惜。

如曾是內蒙古卓資縣縣長的張楚,河北無極縣縣委書記劉日,山西原平縣委書記呂日周,如今都已被廢黜;現山東省省長助理陳光,中 共綿陽市委副書記張錦明,湖北社會科學院院長宋亞平,是因當初的基層改革而得到保護性提拔,但曆經“險惡”,他們有種疲憊和淡然;而剩餘一批如仇和等改革的堅守者們,也依然頂著很多壓力,帶著“爭議”的帽子。

您如何看待這些當代改革者遭遇的命運?這是一種必然嗎?

吳思:他們都是改革浪潮中的個案,我們不能因為他們的個人命運,而歸納出“所有改革者都沒有好下場”這個結論。事實上,隻要我們找到一個成功的改革者,這個結論就會不攻自破的。

而一個改革者在決定是否進行改革之前,其自身也是經過利害計算的,比如改革的成本、改革可能遇到的阻力、改革後的收益、自身的名譽等等。

傅野:失敗的改革,是否都存在某些共同的原因呢?這是否與改革者必須擁有絕對權力有關?而改革者的身分,對改革是否成功,是不是也有著一定的影響?

吳思:改革失敗的原因,包括很多因素。比如改革的策略、改革的步驟、改革者的地位與權限等等。其中,還有重要的一點是當權者對改革的利害考量,如果當權者認為改革是利大於弊,那麼改革措施就可能會順利地實行下去,反之就可能不會順利地實行。

而成功的改革,必須是自上而下的,即便改革措施是從下麵征集上來的,最終實施依然需要自上而下的頂層設計。

由於中國的曆史特點,中國改革主導者始終是官方,未來的改革要繼續推進,就需要執政者有大擔當。如果中國政權自上而下都勇敢地為國家擔當改革的重任,中國未來會有一個非常喜人的變化,我希望這種局麵出現。

傅野:您在《論中國政治體製改革的動力》一文中指出,溫和而平穩的政治體製改革是可期的,關鍵在於向民間借力。您覺得這種借力應該走哪些具體的途徑?

吳思:首先要拓寬基層、民間和弱勢群體的表達通道。網絡和各種媒體不僅可能,而且應當滿足人民群眾發出聲音的需要。在世界媒體峰會開幕式上,胡 錦 濤強調,中國政府鼓勵和支持中國媒體貼近實際,貼近生活,貼近群眾,在弘揚社會正氣,通達社情民意,引導社會熱點,疏導公眾情緒,搞好輿論監督,以及保障人民知情權、參與權、表達權、監督權等方麵發揮重要作用。這正是媒體管理改革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