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聽了老師的敘述,都驚訝得合不上嘴。這明顯就是自殺的行為,怎麼也不象是怯懦膽小的我所做得出的。
老師問我,“我叫你回來,你為什麼還往湖裏走?你是有心找死嗎?”
我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啊……隻聽見一個聲音在尖叫,好刺耳……我隻是想著躲進水裏,也許就什麼也聽不見了……”
老師的表情開始混沌,她什麼也說不出口了。
隔天,放學後老師跟著我回了家,說希望能和我爸爸談一談。
她跟著我走進曲折狹窄的巷子,我讓她小心到處是破洞的樓梯,但她終究被橫行的老鼠嚇得叫出了聲。
爸爸本不願意與她廢話了,卻是仔細打量了下,老師算是年輕漂亮的。雙眼翻了紅光,話匣子也就開了。
老師被爸爸看得有些不自在,強裝鎮靜地開了口,“不知道您女兒有沒有告訴您,這次春遊發生的事情?”
“她?”爸爸斜眼看我,又色迷迷地粘上了老師,“她怎麼了,倒是什麼都沒和老子提。”
“是這樣的,小妍她,她離開了隊伍,然後一個勁兒地往湖裏走。幸好隻在淺灘就被發現了,否則到了深水區域,很可能出人命……”她說著,偷偷觀察爸爸的反映。但爸爸隻是注視著老師的領口,一語不發。
老師又自顧自地說下去,“而且問題很嚴重……我懷疑小妍她,有自殺傾向……可能是一種心理疾病。”
“生病了?”爸爸這才把注意力又分給我,“看著挺結實的啊!”
“心理疾病往往從外表看不出來,需要借助心理醫生的治療。”
“還要什麼心理醫生?”爸爸一愣,諷刺地笑了。他指了指周圍,家徒四壁,“你也看見了,老子沒有錢!就算有錢也買了酒成了黃湯了。”
老師斷然沒有想到爸爸的這番回答。她不可思議,瞪著一雙晶瑩的眼睛支支吾吾,“這……請問,小妍是您的親生女兒嗎?”
“可能是,可能不是,老子不記得了。”爸爸繼續笑著,“我沒閑錢管這個臭丫頭,老師你要是心疼她,就多來照顧照顧吧……”說罷,神情象狼一般凝起。
五分鍾後,我送老師出了巷子口。老師無話可說,看著我,滿麵的憐憫。
“沒有關係,我爸爸就是這樣的。”我這麼寬慰她。
老師忽然就哭了,她緊緊地抱住了我。在夜風裏,眼淚很快就成了一條不鹹不淡的痕跡。
第二次意識到,是在一年後的體育節上。那天的空氣中漂浮著興奮的汗味,操場上的每一個角落裏都是同學們拚搏的身影。他們叫著,鬧著,齜牙咧嘴。仿佛那一張薄薄的紙製獎狀真的是天大的榮譽,比格萊美更奧斯卡,比奧斯卡更諾貝爾。
飄揚著彩旗的天空令我暈眩。混沌中又是似曾相識的聲音,在按摩著我的耳朵。我驚訝了,空洞了。雙眼呆滯地看著天空,沒有發覺身邊的人都尖叫著跑遠了。老師也是大叫著,就在我前方幾米的地方。可惜我怎麼也聽不清她在叫什麼,耳朵裏的聲音象一塊布,把我罩在了另一個世界。
直到老師向我飛奔著過來,我依舊不明白發生了什麼。我疑惑地看她,這才發現腳邊不遠有一個碩大的鉛球。草皮被壓倒了一片。
老師氣急敗壞,“你為什麼不躲?為什麼就站在那裏發呆?那個鉛球飛過來,所有人都跑開了,差一點你就被砸死了,你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