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啊……隻聽見一個聲音在尖叫,好刺耳……我想也許被鉛球砸一下耳朵,就什麼也聽不見了……”
老師呆立了許久,淚水盈睫,輕輕擁住了我。
老師決定瞞著我爸爸,帶我去看心理醫生。她問我放學後晚回家要不要緊?我搖了搖頭,“我爸爸常常夜不歸宿的。”
老師提起的心理醫生,原來是一個中年微禿的男子。他微笑著示意我放輕鬆,我尋思著在門口看見的標價牌,一小時兩百塊錢,就怎麼也輕鬆不下來。
男子問了我的姓名,年齡。他說,“最近有不開心的事情嗎?和小朋友的摩擦?或者是對父母的不滿意?”
我仔細想了想,“我沒有不開心啊……雖然小朋友們往往嫌棄我,但是我已經習慣了。我對爸爸也已經習慣了,至於媽媽,我沒有。”
醫生的眼睛一亮,似乎發現了問題的關鍵,“你沒有媽媽嗎?是幾歲時的事情呢?”
“從小就沒有,爸爸也從來不提媽媽的事情。家裏也沒有屬於媽媽的東西。”
“哦,那告訴我,你想不想見媽媽呢?”
“……想的,因為從來沒有見過。”
醫生點了點頭,若有所思。他忽然取過一盒彩色鉛筆,一張白紙,遞到我麵前,“現在,閉上眼睛盡情地想像。用你的第一感覺,畫出對媽媽的印象,可以嗎?”
我挑選了一個喜歡的顏色,拿起筆閉上了眼睛。
就象房間的燈唐突地熄滅了,眼前是無盡的黑暗。我在混沌中默念著‘媽媽’這一詞語,念著念著,腦海中爆發出鮮紅的花朵。我的手開始動了,但我的眼睛並沒有舍得張開。因為媽媽似乎就在黑暗的對麵看著我,向我靜靜地招手。我看不清楚她的眉目,於是心裏開始焦急。天空中落起了雨滴,掉在我嘴裏,竟然是鹹的。
“媽媽,媽媽你在說什麼……”對麵的女人蠕動著鮮豔的布滿裂口的嘴唇,那聲音越進我的耳朵已經模糊了。卻無比地熟悉。
“媽媽,媽媽你手裏拿著什麼……”我看見女人的右手握著一個小小的黑盒子,緊緊得握著,幾乎立起了青筋。
我清醒過來已經是半個小時以後的事情了。老師和醫生在一旁守著我,我看見老師的臉上又是眼淚爬過的痕跡。象蝸牛,我並不喜歡。我掙紮著起身,耳朵裏有嗡嗡的聲響。我看見桌上的圖畫了,隨手取過來看,一片片一圈圈都是紅色的。
象火,象花,象怨恨。
老師隨後帶我離開了心理診所。中年男人無奈地解釋,“孩子的反映十分激烈,可能是因為從小沒有母親,對身在天國的母親的強烈思念導致了她潛意識裏的自殺傾向。”
老師將信將疑,隻是更加握緊了我的手。
“你真的,很思念自己的母親嗎?”在送我回家的路上,老師這麼問我。
我仔細想了想,不願意騙她,“我也不知道。”
也許我懷念的,隻是母親的聲音吧!
老師送我到了巷子口便踟躇著不敢進去了。我揮了揮手向她告別,卻看見爸爸樓了個皮肉豐腴的女人從巷子裏出來。他的眼睛粘在女人豐滿卻有些下垂的乳房上,不知有沒有多餘的視線可以看我。但他卻一下子看見了老師。我順著他的目光重新,這才發現老師這一天穿著一條粉白的裙子,十分地美麗。
“這不是我女兒的老師嗎?”爸爸操著滑稽的語調向老師招呼。
老師不由地倒退了半步,可能是聞到了爸爸嘴裏的酒臭味。卻還是禮貌地回答,“有些事情耽擱了,所以特地送小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