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洲縣丞陸某,家素貧。三月三日,家人悉遊虎丘寺。女年十五六,以無衣不得往,獨與一婢守舍。父母既行,慨歎投井而死。父母以是為感,悲泣數日,乃權殯長洲縣。後一歲許,有陸某者,曾省其姑。姑家與女殯相近,經殯宮過。有小婢隨後,雲:“女郎欲暫相見。”某不得已,隨至其家。家門卑小,女郎靚妝,容色婉麗。問雲:“君得非長洲百姓耶我是陸丞女,非人,鬼耳。欲請君傳語與讚府,今臨頓李十八求婚,吾是室女,義難自嫁,可與白大人,若許為婚,當傳語至此。”其人尚留殯宮中。少時,當州坊正従殯宮邊時,見有衣帶出外,視之,見婦人。以白丞,丞自往,使開壁取某,置之廳上。數日能言,問焉得至彼,某以女言對,丞歎息。尋令人問臨頓李十八,果有之,而無恙自若。初不為信,後數日乃病,病數日卒。舉家歎恨,竟將女與李子為冥婚。
楊準
唐楊準者,宋城人。士流名族。因出郊野,見一婦人,容色殊麗。準見挑之,與野合。經月餘日,每來齋中,複求引準去,準不肯従。忽爾心痛不可忍,乃雲:“必不得已,當隨君去,何至苦相料理?”其疾遂愈。更隨婦人行十餘裏,至舍。院宇分明,而門戶卑小。婦人為準設食,每一舉盡椀,心怪之,然亦未知是鬼,其後方知。每準去之時,閉房門,屍臥床上,積六七日方活。如是經二三年,準兄謂準曰:“汝為人子,當應紹績,奈何忽與鬼為匹乎?”準慚懼,出家被緇服,鬼遂不至。其後準反初服,選為縣尉,別婚家人子。一年後,在廳事理文案,忽見婦人従門而入,容色甚怒,準惶懼,下階乞命,婦人雲:“是度無放君理。”極辭搏之,準遇疾而卒。
王乙
臨汝郡有官渠店,店北半裏許,李氏莊王乙者,因赴集,従莊門過。遙見一女年可十五六,相待欣悅,使侍婢傳語。乙徘徊槐陰,便至日暮,因詣莊求宿,主人相見甚歡,供設亦厚。二更後,侍婢來雲:“夜尚未深。宜留燭相待。”女不久至,便敘綢繆。事畢,女悄然忽病。乙雲:“本不相識,幸相見招,今敘平生,義即至重,有何不暢耶?”女雲:“非不盡心,但適出門閉,逾垣而來,牆角下有鐵爬,爬齒刺腳,貫徹心痛,痛不可忍。”便出足視之。言訖辭還,雲:“已應必死,君若有情,回日過訪,以慰幽魂耳。”後乙得官東歸,塗次李氏莊所,聞其女已亡,私與侍婢持酒饌至殯宮外祭之,因而痛哭。須臾,見女従殯宮中出,己乃伏地而卒。侍婢見乙魂魄與女同入殯宮,二家為冥婚焉。
韋栗
韋栗者,天寶時為新淦丞,有少女十餘歲。將之官,行上揚州。女向栗,欲市一漆背金花鏡,栗曰:“我上官艱辛,焉得此物待至官與汝求之。”歲餘女死,栗亦不記宿事。秩滿,載喪北歸。至揚州,泊河次,女將一婢持錢市鏡。行人見其色甚豔,狀如貴人家子,爭欲求賣。有一少年,年二十餘,白皙可喜。女以黃錢五千與之,少年與漆背金花鏡,徑尺餘。別一人雲:“有鏡勝此,隻取三千。”少年複減兩千。女因留連,色授神與,須臾辭去。少年有意淫之,令人隨去,至其所居。須臾至鋪,但得黃紙三貫。少年持至栗船所,雲:“適有女郎持錢市鏡,入此船中,今成紙錢。”栗雲:“唯有一女,死數年矣。君所見者,其狀如何?”少年具言服色容貌,栗夫妻哭之,女正複如此。因領少年入船搜檢,初無所得。其母剪黃紙九貫,置在櫬邊案上,檢失三貫。眾頗異之,乃複開棺,見鏡在焉,莫不悲歎。少年雲:“錢已不論。”具言本意,複贈十千,為女設齋。
河間劉別駕
河間劉別駕者,常雲:“世間無婦人,何以適意。”後至西京通化門,見車中婦人有美色,心喜愛悅。因隨至其舍,在資聖寺後曲。婦人留連數宵,彼此兼暢,劉侯不覺有異。但中宵寒甚,茵衾累重,然猶肉不爰,心竊怪之。後一日將曙,忽失婦人並屋宇所在,其身臥荒園中數重亂葉下,因此遇痼病。
王玄之
高密王玄之,少美風彩,為蘄春丞,秩滿歸鄉裏,家在郭西。嚐日晚徙倚門外,見一婦人従西來,將入郭。姿色殊絕,可年十八九。明日出門又見,如此數四,日暮輒來,王戲問之曰:“家在何處,向暮來此?”女笑曰:“兒家近在南岡,有事須至郭耳。”王試挑之,女遂欣然。因留宿,甚相親昵。明旦辭去,數夜輒一來,後乃夜夜來宿。王情愛甚至,試謂曰:“家既近,許相過否?”答曰:“家甚狹陋,不堪延客,且與亡兄遺女同居,不能無嫌疑耳。”王遂信之,寵念轉密。於女工特妙,王之衣服,皆其裁製,見者莫不歎賞之。左右一婢,亦有美色,常隨其後。雖在晝日,亦不複去。王問曰:“兄女得無相望乎?”答曰:“何須強預他家事。”如此積一年。後一夜忽來,色甚不悅,啼泣而已。王問之,曰:“過蒙愛接,乃複離去,奈何!”因鳴咽不能止。王驚問故,女曰:“得無相難乎兒本前高密令女,嫁為任氏妻。任無行見薄,父母憐念,呼令歸。後乃遇疾卒,殯於此。今家迎喪,明日當去。”王既愛念,不複嫌忌,乃便悲惋。問:“明日得至何時?”曰:“日暮耳。”一夜敘別不眠。明日臨別,女以金縷玉杯及玉環一雙留贈,王以繡衣答之,握手揮涕而別。明日至期,王於南岡視之,果有家人迎喪。發襯,女顏色不變,粉黛如故,見繡衣一箱在棺中,而失其所送金杯及玉環。家人方覺有異,王乃前見陳之,兼示之玉杯與環。皆捧之而悲泣,因問曰:“兄女是誰?”曰:“家中二郎女,十歲病死,亦殯其旁,婢亦帳中木人也。”其貌正與従者相似,王乃臨柩悲泣而別。左右皆感傷。後念之,遂恍惚成病,數日方愈。然每思輒忘寢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