則天時,狄仁傑為寧州剌史。其宅素凶。先時剌史死者十餘輩。傑初至,吏白:“官舍久凶,先後無敢居者,且榛荒棘毀,已不可居,請舍他所。”傑曰:“刺史不舍本宅,何別舍乎?”命去封鎖葺治,居之不疑。數夕,詭怪奇異,不可勝紀。傑怒,謂曰:“吾是刺史,此即吾宅,汝曲吾直,何為不識分理,反乃以邪忤正汝若是神,速聽明教,若是鬼魅,何敢相幹!吾無懼汝之心,徒為千變萬化耳。必理要相見,何不以禮出耶!”斯須,有一人具衣冠而前,曰:“某是某朝官,葬堂階西樹下。體魄為樹根所穿,楚痛不堪忍。頃前數公,多欲自陳,其人輒死,幽途不達,以至於今。使君誠能改葬,何敢遷延於此!”言訖不見。明日,傑令發之,果如其言。乃為改葬,自此絕也。
李光遠
李光遠,開元中。為館陶令。時大旱,光遠大為旱書,書就暴卒。卒後,縣申州,州司馬覆破其旱。百姓胥怨,有慟哭者,皆曰:“長官不死,寧有是耶?”其夜,光遠忽乘白馬來詣旱坊。謂百姓曰:“我雖死,旱不慮不成,司馬何人,敢沮斯議!”遂與百姓詣司馬宅。通雲:“李明府欲見。”司馬大懼,使人致謝。光遠責雲:“公非人,旱是百姓事,何以生死為準,宜速成之。不然,當為厲矣。”言訖,與百姓辭訣,方去。其年旱成,百姓賴焉。
王僴
王僴者,少應通事舍人舉—元末,入京。至闕西,息槐樹下。聞傳詔聲,忽見數騎,狀如中使,謂僴曰:“為所宣傳,真通事舍人矣。”因以後騎載僴,僴亦不知何人,倉卒隨去。不久,至華嶽神廟中,使置僴別院,誡雲:“慎無私視。”便爾入內。僴獨坐,聞棒杖楚痛之聲,因前行竊窺,見其婦為所由係頸於樹,以棒拷擊。僴悲愁佇立,中使出,見慘怛而問其故。僴涕泗具言其事,使雲:“本欲留君,妻既死,理不可住。若更遲延,待婦之後即不能救。君宜速還開棺,此即放妻活。”乃命左右:“取驛馬送王舍人。”俄見一狐來,僴不得已,騎狐而騁。其疾如風,兩日至舍。騎狐乃其魂也,僴本身自魂出之後,失音不言。魂既至家,家人悲泣。僴命開棺,其妻已活。謂僴曰:“何以至耶?”舉家歡悅。後旬日,本身方至。外傳雲:“王郎歸,失音已十餘日。”魂雲:“王郎到矣。”出門迎往,遂與其魂相合焉。
李暠
唐兵部尚書李暠,時之正人也—元初,有婦人詣暠,容貌風流,言語學識,為時第一。暠不敢受。會太常卿薑皎至,暠以婦人與之。皎大會公卿,婦人自雲善相,見張說,曰:“宰臣之相。”遂相諸公卿,言無不中。謂皎曰:“君雖有相,然不得壽終。”酒闌,皎狎之於別室。媚言遍至,將及其私。公卿迭往窺睹。時暠在座,最後往視,婦人於是呦然有聲。皎驚墮地,取火照之,見床下有白骨。當時議者以暠貞正,故鬼神懼焉。
李霸
岐陽令李霸者,嚴酷剛鷙,所遇無恩,自承尉已下,典吏皆被其毒。然性清婞自喜,妻子不免饑寒。一考後暴亡。既斂,庭絕吊客。其妻每撫棺慟哭,呼曰:“李霸在生雲何,令妻子受此寂寞!”數日後,棺中忽語曰:“夫人無苦,當自辦歸。”其日晚衙,令家人於廳事設案幾,霸見形,令傳呼召諸吏等。吏人素所畏懼,聞命奔走,見霸莫不戰懼股栗。又使召丞及簿尉,既至,霸訶怒雲:“君等無情,何至於此,為我不能殺君等耶!”言訖,悉顛仆無氣。家人皆來拜庭中祈褥,霸雲:“但通物數,無憂不活。”率以五束絹為準,絹至便生。各謝訖去後,謂兩衙典:“吾素厚於汝,何故亦同眾人唯殺汝一身,亦複何益,當令兩家馬死為驗。”須臾,數百匹一時皆倒欲死,遂人通兩匹細馬,馬複如故。因謂諸吏曰:“我雖素清,今已死謝諸君,可能不惠涓滴乎?”又率以五匹絹。畢,指令某官出車,某出騎,某吏等修,違者必死。一更後方散。後日處分悉了,家人便引道,每至祭所,留下歆饗。饗畢,又上馬去。凡十餘裏,已及郊外,遂不見。至夜,停車騎,妻子欲哭,棺中語雲:“吾在此,汝等因弊,無用哭也。”霸家在都,去岐陽千餘裏。每至宿處,皆不令哭。行數百裏,忽謂子曰:“今夜可無寐。有人欲盜好馬,宜預為防也。”家人遠涉困弊,不依約束,爾夕竟失馬。及明啟曰,霸雲:“吾令防盜,何故貪寐雖然,馬終不失也。近店東有路向南,可遵此行十餘裏,有藂林,馬係在林下。”往取,如言得之。及至都,親族聞其異,競來吊慰,朝夕謁請,霸棺中皆酬對,莫不踧。 觀聽聚喧,家人不堪其煩。霸忽謂子雲:“客等往來,不過欲見我耳。汝可設廳事,我欲一見諸親。”其子如言,眾人於庭伺侯。久之,曰:“我來矣。”命卷幃。忽見霸,頭大如甕,眼赤睛突,瞪視諸客等⊥莫不顛仆,稍稍引去。霸謂子曰:“人神道殊,屋中非我久居之所,速殯野外。”言訖不見,其語遂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