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玲不懂,陸時予也不明白。
我想了想,不敢說得太明,讓玲玲知道我發現他們動物園的異常,這對收集證據不力。
「刺蝟身上會攜帶100多種病毒,這次的傳染病病源可能就是它。先把它隔離總沒有錯。」
玲玲點頭應下,戴上橡膠手套,抱走那隻犭戾。
我繼續在周圍水域搜索。
「師父,你還在找什麼?」
「藥。」我脫口而出。
我走到水潭邊蹲下,伸出右手入水,水沒過腕部的良渚玉鐲。
漸漸,玉鐲發光發熱。
不久,吸引來一群嘴部如針的魚。
我攤開掌心,一條鑽入我手中,我輕輕一握,輕鬆把它抓出水麵。
順手向後一丟,魚在陸時予懷裏撲騰亂跳,尾巴扇了他幾個大比兜。
小白臉頓時紅了起來,可看我的眼神裏又多了幾分崇拜。
「師父,你抓魚也那麼厲害!」
我笑而不語。
你才活了多久,我身上你不知道的事還多著咧。
「把這條魚煮湯,分給生病的動物,很快它們就能痊愈了。」
陸時予從來不質疑我的專業素養。
而我不可能錯。
這魚不是普通的魚,是《山海經》裏記載的箴魚,書上寫:「箴魚,其狀如儵。其喙如箴,食之無疫疾。」
陸時予走後,我仍站在原地,怔怔望著湖麵以下。
剛剛良渚玉鐲接觸到水的刹那,我感到一股巨大的古代天地靈氣波動。
入園後,我以檢查各類動物狀況之名,讓玲玲帶著我遊園一周,並未發現視頻裏出現的異獸。
現在看來,這水下肯定別有洞天。
隻待夜幕降臨。
5
喝了箴魚湯的小動物們,很快又活蹦亂跳,但我仍以擔心病情反複為由,留宿動物園一晚。
頭點得最凶的非玲玲莫屬。
她雙頰泛紅,作小女兒態:「時予哥,值班室裏就一張床,我們擠擠一起睡。」
陸時予摟著我的胳膊,嘟囔著嘴:「我和師父睡。」
我:「……」
誰說我要睡了?
一小時過去。
三人幹坐在值班室裏,大眼瞪小眼。
這可不是事,我還要救我的崽崽。
我對陸時予無情命令道:「時予,你陪她去睡。」
陸時予阿巴阿巴張了兩下嘴,漂亮的狹眸覆上水霧,像極了受盡委屈的小媳婦。
咬唇嬌嗔:「師父——」
話音未落,頭也不回地跑出值班室。
玲玲見狀,向我投來感激的目光,隨後追了出去。
等人走遠,我趕緊行動,白天的時候我已經探查過,沒有找到地下室的入口。
如今隻有一個辦法。
我悄悄往湖心走。
水潭不大,但很深。
今夜沒有月光,水下一片漆黑,向下遊了幾米後,眼前漸漸有了光亮。
正想前去查看,這時,我肺裏的氧氣快耗盡,需要到水麵上換口氣。
才接近水麵,頭頂上的水突然炸開了一條縫。
一道黑影直衝我而來。
是陸時予。
我垂在水裏瞪著他,用眼神交流:「你怎麼也下來了?不是讓你控製住玲玲,在岸上接應。」
陸時予麵露焦急,用手比了個八的手勢,指著自己的太陽穴。
我心頭一震。
不是“八”,是“槍”。
對方這麼凶殘?!
未來得及細想,“嗖嗖嗖”幾道子彈撕破空氣射入水中的聲音,在我和陸時予身邊響起。
逼得我們不得不再次回到深水區。
我觀望四周,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那個湖底透出光亮的地方。
刻不容緩,我沒多想,領著陸時予往那邊遊。
就快接近時,“咚”一聲,我撞在一層透明玻璃上。
這一下,直接把我肺裏最後的氧氣擠出了體外,化成一串水泡。
窒息感瞬間席卷我的大腦,讓我四肢發沉眼睛發黑。
渾渾噩噩間,我的嘴唇貼上一個柔軟的觸感。
透過混濁的水,我模模糊糊看見陸時予放大的俊臉出現在眼前。
更過分的是,他竟然用舌頭撬開我緊閉的牙齒,往我嘴裏渡氣。
我拚命掙紮。
陸時予不管不顧扣著我的手腕,強勢地把我壓在玻璃上。
喂喂喂,陸時予你這個現代人有點常識好不好。
你吹的不是氧氣,是二氧化碳。
我會被你害死的。
幸好在最後關頭我激發良渚手鐲的另一個特異功能。
它不僅能以水為媒介穿越時空,還能通過我所見的畫麵,定向穿梭。
就像那次我給張芷顏隔空診脈。
隻要我看見,而兩邊同時有水,便能借助手鐲的力量進入到另一個空間。
我集中精神冥想,下一秒,便抱著陸時予穿過了玻璃。
6
進入內部空間,我和陸時予迅速升出水麵,呼吸新鮮空氣。
等緩過來,陸時予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我努努嘴岔開話題:「時予,你以下犯上的事,等出去後為師再和你算。」
陸時予小臉不知道是缺氧憋紅還是害羞的紅,小聲嘰歪:「這可是我的初吻。」
我惡狠狠瞪他一眼。
怎麼?難道還要我這個當師父的負責不成?
我倆待的地方是與外部水域連通的大水池,裏麵養了不少《山海經》裏的魚。
而我在岸邊抓到的箴魚就是從這裏的換水口溜出去的。
爬出水池,我尋了件工作服把身上的濕衣服換下,而後開始觀察四周。
水池所處的這個房間不大,除了一張不鏽鋼解剖台,和一些實驗儀器,再無其他。
「時予,我們得出去看看。」
陸時予點頭讚同。
我正要打開房門時,他按住我落在門把手上的手。
「我先出去,你跟在我身後。」
也不管我同不同意,他強勢地走在前麵。
走出房間,一條筆直的走廊,兩邊的房間不多,我們挨個打開,每個房間都有異獸,按照飛禽走獸,水係火係排布。
終於在最後一間,我找到了崽崽。
它氣息奄奄地癱在獸籠裏。
而它鼻頭上才長出來的犀角被割去大半。
我跪在獸籠前,伸手觸摸它犀角的斷口。
像感受到是我,崽崽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
「muamua——」
我腦袋轟的一下,淚水止不住地湧上來。
我看著它出生,它第一聲mua叫的是我。
我哽咽道:「崽崽,媽媽來晚了。」
它努力想站起來,靠近我。可怎麼也做不到。
這時我才看清它身上比犀角更慘烈的傷痕。
靈犀天生怪力又百毒不侵,那些割它角的人,肯定用了電擊鞭撻這種物理攻擊手段使崽崽屈服。
陸時予義憤填膺:「這些盜獵買賣野生動物的不是人。」
「叱嗟,爾母婢也。」
緊接著他的話,我們聽見了那句頗有曆史感的國罵。
我和陸時予同時轉頭,朝聲源看去。
一隻紅豬正張口罵人。
我倆異口同聲:「罵得好。」
陸時予從口袋裏掏出信號發射器。
「既然已經證據確鑿,師父我們快報警吧!」
發射器是警方交給我們的,一來是怕我遇到危險,守在動物園外圍的特警能第一時間來營救。二來隻要我們一找到珍稀動物,警方就立即收網,不要像上次行動一樣,失了先機。
可我卻摁住了陸時予的手。
7
陸時予不明所以地看著我。
我緩緩道:「我要帶它們回家。」
「師父,你……」瘋了?
陸時予當然不敢罵我,我也聽出了他後半句的意思。
我沒瘋。
我要帶它們回到屬於自己的地方。
就算現在警察解救了這些《山海經》裏的珍奇異獸,懲戒了壞人,可對於這些動物來說,不過是從屠宰場到實驗室,沒有區別。
它們屬於大自然,應該享有與人類一樣平等的自由。
如果崽崽不是跟著我來到現代,它也不會遭受這非人的待遇。
從公安局看見那段視頻時,我就下定了決心,所以我才會讓陸時予引開玲玲,把他留在岸上。
我的小徒弟對我真的是百分之百無條件信任,他收回發射器,眼神堅定。
「師父你說要怎麼做?」
我淡淡一笑:「謝謝。」
接下來,我打開山膏的籠子,對一隻豬說:「你去通知夥伴們,在魚池邊集合,我送你們回家。」
「明白。」山膏高冷地回了兩字,撒開四蹄跑出房間。
望著消失的豬屁股,陸時予的嘴能塞進一整顆西柚。
他不是吃驚我對豬吩咐,而是吃驚豬竟然聽懂了。
《山海經》裏的異獸都是吸收了天地日月精華開了靈智的,自然能理解人的語言和行為。
在人類不斷破壞自然和汙染環境下,它們是最後僅存的異獸。
既然我有穿越時空的能力,那保護好它們就是我的責任。
趁著山膏去通知大家的間隙,我和陸時予把崽崽從籠子裏合力抱出。
陸時予背著崽崽走出房門,大批的異獸正往有水池的那間屋子趕。
這時走廊的盡頭,地下室的上方傳來人聲。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給我好好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