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斯佳人,如此相像,他本該開心。
可那一點朱砂,刺痛了他心中傷口。
漠山渡上,那一人一鞭,都說歲月如梭,往事已矣,可那般入骨滋味,一直刻在心裏,忘不掉,釋不了,終成夢魘。
……
他雙手巴著崖邊,耳邊碎石滾落之聲,經久不息,崖下水霧迷漫,深不見底。
手下青石已是鬆動,他斂了斂眉,羞憤無比,勉力抬頭,看向那女子。這是,要他求饒?
她雖身段嬌小,卻立在崖邊,眸光清亮,唇角帶笑,俯看他,似看一隻玩物。
“我寧然的東西,想給時,自然給得。”
她星眸一眯,抬手在他的臉上撫了一把,他擰眉,偏頭躲開。
“我寧然的東西,不想給時,誰也崩想!”
轉瞬色變,揚手就是一鞭,抽在他酸軟的手臂上,霎時血肉模糊。
誰也甭想!如此,一聲一鞭,端的是調教生馬的架勢。
誰也甭想!一遍一遍,隻打的他遍體鱗傷。
他疼極,卻咬緊牙關,不出聲,一雙眼,遍布血絲,少時練功斷骨都不曾如此,全身的血液都被蒸騰出來,彙到臉上。
疼到不停顫抖,人又不能麻木,他不會水,稍有不慎就會掉落崖底,隻得繃緊了手臂,就這樣不上不下,一遍一遍的感受那墜心的恥辱。
她踢了踢他,尤不過癮,揮鞭間隙,時不時用靴底碾磨下他的手指。
他眼神一黯,背脊微彎,迅速抽出靴中匕首,左手抄起,削鐵如泥的利器,一下紮進肉裏,刀柄透骨而入,穿靴而出。
另一手,同時擒住她左腳踝,將她往外拽,臉上的猙獰,眸中的狠戾,是荒原之上的狼王,不容輕辱,不容褻瀆。
寧然不及他快,生生受了這一下,臉色有些白,右手一揚,用盡全力朝他臉上揮出一鞭,“啪”的一聲,很是清脆。
他臉上一痛,手上力氣頓失,鬆了她的腳踝,眼瞼淌出的血,糊了視線,一片血紅中,兩手仍是牢牢攥住了她手中長鞭。
起初沒抓穩,人滑下一大段。
鞭身摩擦間“呲呲”聲響,掌心迸裂的皮肉,沿著下滑的痕跡,蹭出一道血線,火辣辣地痛。
…
永忘不了那一刻,女子紅唇微張,鬢發垂落,輕掃過他的指間,本是世間絕有的清顏,卻有著世間最毒辣的心腸。
她也不怕疼,隻愕然片刻,沒有慍色,輕咬下唇,小舌又在唇邊舔了舔,見他沒掉下去,一聲喟歎。
“可惜”
她嗜血,和他一樣,且出奇的殘忍,用力拔出靴上的刀柄,一時間,鮮血如注,噴薄而出,迸射進她的眼中。
她皺了皺眉,又笑著眨眨眼,低頭,在左肩上蹭了蹭,沒蹭幹淨,眼角猶帶著點點血腥。
麵上張狂笑意,唇邊淺白齒印,一身黑衣寬袍,周身欲火,一臉腥濕,尤那眼角一點赤紅,恍如無間地獄盛放的曼殊沙華,如風茄花,這般妖詭猙獰。
“蕭二蛋,記住了,我寧然的東西,想給時,自然給得,不想給,誰也崩想!”
說罷,就將那染血的匕首,在他臉上拍了拍,作勢要去刺他的眼睛。
他心下大駭,不得不偏了下頭,躲閃間,就忘了她的狡詐。
她尋了這空隙,鬆了手,連人帶鞭,一同棄了,眼瞅著他,攥著那節銀絲軟鞭,一同跌入湍急的漠山渡,幾個水花下,人已不見蹤影。
“哈哈……哈哈哈……”
她竟沒心沒肺地笑起來,漫山遍野,盡是她的笑聲。
……
蕭穆的眼中冰消雪融,不怒反笑。這怕是多年來,他遇到的最有意思的事了。
此生,怕是,再遇不到,似她那般,邪魅狂笑的女子。
此生,必擒了她,將她製於身下,聽她哭泣討饒,方能報仇雪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