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輕輕一側身子,芸淺就歪點向山崖。山間的冷風吹向芸淺的脖子,凍得她直哆嗦。
唐寅就喜歡芸淺這麼可憐兮兮地朝他求饒,他一會兒把芸淺拉上來,一會把芸淺彎下去,反反複複好幾次。
芸淺被唐寅這股玩世不恭的勁頭徹底折服了,追兵都已經看清臉了好吧:“你就不怕死嗎?!”
唐寅壞笑道:“生在陽間有散場,死歸地府也何妨。陽間地府俱相似……”
“閉嘴!誰要聽你的鬼詩!”
“哎呀呀,幹嘛對我這麼凶。”唐寅將抓著芸淺領袖的手微微鬆開,芸淺就覺得自己快掉下去了。
“美人啊,你是不是特別愛我這種痞痞的男人,所以故意對我這麼凶,想引起我注意啊。”
“長得好看的男人叫’痞’,長得向你這麼醜的男人我隻能送你兩個字,‘病否’?”
“哥哥......”伯安氣喘籲籲地跟了上來:“別玩了……他……他們追……”
“朕已經追上來了。”朱佑樘無趣地看著帶著鬼麵具的男人在玩芸淺:“你們死到臨頭了。”
“哎呀呀,我好怕呀。”桃子將芸淺從斷崖邊拉了上來,一刀抵住芸淺脖子:“都別過來,過來我殺了皇後!”
“皇後?”朱佑樘冷嗤道:“朕的皇後正在山下歇息,你不要隨便拿一個女人就來冒充大明的一國之母。”
後麵跟隨的一群羽林軍也沒見過皇後娘娘的真容,既然皇上說不是......那就不是了。
朱佑樘道:“你們兩個冥教叛賊,朕今天就要為民除害!”
唐寅趕緊把芸淺擋在身前,可是朱佑樘並沒有放下手中的箭。唐寅一臉鄙夷道:“朱佑樘你這禽獸!什麼鸞鳳和鳴,什麼伉儷情深,竟然射殺你的結發之妻!”
伯安趕緊擋在芸淺前麵,他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皇上......國有國法,就算皇後有什麼過錯你也不能這樣隨意處決啊!”
“姓王的你讓開!”
伯安有些吃驚,他帶著麵具朱佑樘也能認出來啊。
沒辦法,朱佑樘認不出他那張臉,但是他方才出現在陵寢的那套衣服朱佑樘還是認得出來的。
伯安發現雖然他犯了謀逆重罪,但皇帝並不打算一同射殺了自己。
芸淺凍得發抖,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阿秋”了一聲,不小心噴唐寅臉上去了。唐寅一把推開了芸淺:“真煩,傳染給我就不好了。”
芸淺被他一推,立馬栽下山崖。伯安一驚,趕緊拉住芸淺的手腕,可是她墜得太快,伯安隻抓住了她的腳踝。他方才早已跑得虛脫,現在沒有一絲力氣,被巨大的拉力迅速滑出了山崖。
唐寅趕緊抱住伯安,可是下麵兩個人,他根本拉不住,也跟著滑了下去。
“啊——”
唐寅從懸崖墜下,叫得極其淒厲。
芸淺隻覺臉被風刮得生疼生疼,“撲通”一聲,掉進了水中,昏迷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芸淺一睜開眼,卻見一堆燒得正旺的柴火。
四周好像坐了很多人。
芸淺揉了揉眼睛。
有伯安。
唐寅。
還有......
寧王?
芸淺覺得自己是不是幻覺了......
還有姚發眉......
和......
朱佑樘。
還有兵部右侍郎南新帥、一個羽林軍小卒李富貴、一個隻是落過采藥被順便砸下山崖的小蘑菇。
而伯安正烤著一隻大頭魚,他轉了好幾圈,然後遞給芸淺:“烤好了,你吃吧。”
四周寂靜無聲,氣氛極其尷尬。芸淺不知道伯安無緣無故為什麼給她烤魚吃。她接過咬了幾口,味道很是鮮美。
生活在這裏二十幾年的小蘑菇十分憂愁地看著四方:“這山裏煙霧繚繞,還有瘴氣,我們不宜久留。我先去找點防毒的草藥,你們稍等片刻。”
“姑娘我陪你吧。”伯安說著就跟小蘑菇一起去了。
“色鬼。”唐寅不滿地看著自己的指甲蓋:“伯安真是薄情寡義,我為了救他從山崖上掉了下來,還將我漂亮的小拇指甲蓋給撞翻開來了。他竟然烤魚給芸淺吃卻不給我吃。”
朱宸濠道:“你肚子又沒一直叫不停。”
唐寅一把拉住寧王的手:“這麼多年,我今天才知道原來朱朱是真愛,願意拉掉下懸崖的我。要不你把寧王妃休了吧,我們兩個雙宿雙飛。”
朱宸濠抽開唐寅的手,自顧自地給火堆添著柴:“我說你為何把這麼純潔的兄弟之情沾上這麼庸俗的情愛。”
唐寅抹著邪魅地唇角看向朱佑樘:“話說你又為何掉下來?”
“……”
朱佑樘悶了半晌道:“伯安是國之棟梁,朕豈能見死不救。”
救沒見你這麼救的,明知道拉不上來還跳下去。
芸淺一直好奇朱佑樘為什麼一個嬪妃都不納?而且和她同床共枕三年什麼事情也沒發生。
現在想想......
莫不是天生對女人沒興趣,隻喜歡王伯安?!
“哎呀呀,一向沉默寡言的皇帝陛下什麼時候還跟我解釋起來了。無非是想掩蓋住你跳下來的真相罷了。”唐寅壞笑道:“舍不得我對不對?”
朱佑樘寶相莊嚴,最討厭人跟他開玩笑,他站起身就準備走,姚發眉拉著他的衣袖道:“這種深山老林,野獸眾多,大家還是在一起好。”
朕隻是想解個小手而已,你拉朕做什麼。
小卒李富貴也就是想冒個軍功才拉皇上的,沒想到也順帶滾了下來。真是虧大了。
平常人一見龍駕都是要低頭的,根本沒有資格看到皇帝的臉。李富貴第一次得慕聖顏,一直抖啊抖,抖啊抖。激動得牙齒直打顫,還一不小心咬到了舌頭。
幾人等了半個時辰,伯安終於帶回來幾個草根:“嚼一嚼,防瘴氣的。”
芸淺認識這種黎華草,可以清腸潤肺,排毒養顏。她拿過一根一咬,真苦。好難吃。不過為了活命,隻得硬撐著咽了下去。
唐寅這麼多年養尊處優,嬌生慣養。哪裏吃過這種東西,剛咽兩口,立馬反胃,劇烈吐了出來。他吐就吐,非要靠在朱佑樘身上吐,朱佑樘還沒來得及躲,就被唐寅吐了一身。
過分。
不過朱佑樘修養良好,他在河邊洗了洗衣衫,又默不作聲地坐回了火堆邊。
伯安摸了摸芸淺的衣衫,已經被火烤幹了:“現在,我們快點找出路。”
一群人就伯安最博學,大家就自動跟著伯安這本移動百科全書尋找出路了。
伯安抬頭看了眼方才掉下的絕壁,十分之高,而且很陡。順著爬上去是不可能的,山中霧氣又重,他們很容易就迷失了方向。
“順著水流走吧,就一定能找到出路。”他背起芸淺又繼續走。芸淺微紅著臉有些不好意思:“我能自己走。”
不過伯安壓根不理她。
唐寅一把撲到寧王肩膀上:“我不能自己走,朱朱背我吧。”朱宸濠推開唐寅:“本王現在把力氣用完了,待會遇見毒蛇猛獸怎麼辦?”
“你去死,我代替你活著。”
“本王不喜歡欠人人情,活著這麼麻煩的事就不麻煩你代勞了。”
芸淺發現朱宸濠這個人極其自私冷血,但對兄弟還真是兩肋插刀。願意跳崖。
換做自己,這世上,她還願意為誰跳崖?
眾人順著水流往下,突然發現一個三丈高的瀑布。這瀑布底下的泉水很淺,如果直接跳下去,肯定會撞擊到泉底的石頭,一命嗚呼。
怎麼辦?這周圍有沒有藤蔓。
唐寅很憂傷地歎氣道:“要不我們幾個把衣服脫了,卷成一股繩,然後滑下去。
好想法。
看這高度,大家全脫光也不一定夠得到底。
唐寅說著就開始脫衣服,然後……
全脫光了。
姚發眉紅著臉將脖子轉了過去:“我不脫!”
“切~”唐寅白眼一翻:“你以為你不脫我就不知道你裏麵長什麼樣了。真是可笑。雖然我喜歡長得好看的奶牛,但是我不喜歡你這種佯裝清高的。”
朱佑樘橫了一眼唐寅:“你嘴巴放幹淨點。”
“不要吵了,先出去。”伯安也開始脫衣服,但是他們幾個男人脫得隻剩褻褲了離瀑布底有一丈遠。
芸淺偷偷瞄了眼伯安,真是越長越有感覺了。而朱佑樘和寧王~
她眼睛自帶過濾功能,完全無視這兩個渣渣。
唐寅不耐煩道:“你們幾個大男人磨蹭什麼,脫光吧。”
寧王看了眼芸淺和姚發眉:“她們兩個可一件都沒脫,為何要我們脫光。”
姚發眉依舊醬紫著臉:“我死也不脫!”
芸淺脫了外衫道:“我這個抵伯安一條褲子吧。”
姚發眉依舊不願意,夏天涼快,她隻穿了一件外衣,裏麵就是肚兜了。
伯安解下自己的發帶:“要不姑娘你遮一下眼?畢竟非禮勿.....”
姚發眉解開自己的發帶,捂住了眼睛。
“脫吧你們兩個裝純的色狼。你的王妃…….”唐寅看完寧王看朱佑樘:“和你的皇後怎麼會沒看過你們沒穿衣服的樣子。”他左邊拉朱佑樘,右邊拉朱宸濠,然後,然後兩個就覺得腿一涼。
芸淺的眼珠毫無反應。
唐寅壞笑道:“看看你們的前王妃和前皇後,早看膩你們兩個了。”
朱佑樘生氣地提起褲子:“唐寅!你不要做得太過分!”
“真不知道朱佑樘你是女扮男裝的啊!哈哈哈......”空曠的山穀回蕩著唐寅一陣又一陣譏笑聲:“快點快點,朱妹妹,我都沒服避瘴氣的藥,再不離開這破地方就被毒死了。”
朱佑樘看都看了,再裝也沒意思,隻得豁出去了,褲子一扒:“給你!”
寧王也沒辦法,隻得脫了褲子。這樣當著這麼多人全裸還是挺不自在的。唐寅將打好結的衣服丟了下去,剛好離地麵還有一人多高:“話說誰先下去?”
伯安道:“我先看可不可以。”
他瘦削,當然可以。
芸淺也隨後下去了。
這時村姑、小卒,和兵部右侍郎紛紛下去了。
上麵的四個人便覺得不對起來:最後一個,怎麼下去?
這附近連個樹都沒有,將繩子綁別的地方也不現實。
所以,最後留下的,沒準就死了。
在這陰森恐怖的原始森林中。
唐寅趕緊滑了下去。
現在就剩三個了。
寧王對朱佑樘道:“拉緊點,別鬆手啊。”然後也“哧溜”一聲滑了下去。
朱佑樘無語了。
姚發眉道:“皇上,你下去吧。”
朱佑樘輕歎口氣:“朕從來都對不起你,還是你下去吧。”朱佑樘說著就把姚發眉給推了下去,姚發眉一驚,隻得本能地拽住繩子,她正準備往上爬,朱佑樘手一鬆,她就掉下去了。
伯安趕緊上前接,話說接住一丈多落下的人,手好痛啊。
不過兩個人都是輕傷,無妨。
唐寅咋舌道:“這兩個才是真愛,諸芸淺,你白躺朱佑樘懷裏三年了。”
姚發眉滿臉淚水地朝瀑布上叫道:“聖——上——”
“別叫春了,人都走了。”唐寅開始拆開朱佑樘丟下的繩子,把朱佑樘祭祀的禮服給穿上了:“朕穿上也挺合適嘛。”
姚發眉怒斥道:“唐伯虎!你怎麼可以以下犯上!”
唐寅邪魅一笑:“我就穿,你再叫我把你先奸後殺再踹河裏喂大頭魚!”
姚發眉發現不甘心地對著上方叫道:“皇上,你在這裏等著,我會叫救兵回來救你的!”
“快走吧,羅裏吧嗦。”唐寅一邊走著一邊回頭對上方全裸的朱佑樘賊笑道:“朱妹妹,這裏豺狼多,小心晚上被吃幹了啊。哈哈哈。”
幾人又沿著河流走到了天亮,卻發現這裏水流極其湍急,外麵是一個大湖。姚發眉一見,頓時心灰意冷:“水流這麼急,我們根本過不去。”
“那是你過不去。”唐寅抖了抖胳膊又抖了抖腿,說著就要跳下去。
可是伯安的手方才接姚發眉收了傷,芸淺三腳貓更遊不動了。這五個人能逃走的就兩個。
不過芸淺有理由相信,這水流這麼急,唐寅也不過吹吹牛皮而已。
果然,唐寅抖完就道:“可是伯安啊,我怎麼留下你一個人在這麼危險的境地裏呢。要生一起生,要死......我肯定不會去死的啦。”他摟著伯安又開始走回頭路。
芸淺狠狠地白了唐寅一眼,她們又回到了那個瀑布下。可是想上已經上不去了。
幾人無趣地在河邊烤著大頭魚當早餐吃。
風又吹來,芸淺聞到一股極濃的桃花香,唐寅雖然坐在芸淺三尺之外,但是是逆風的,照說不應該聞到的啊。
芸淺站起身來:“遠處好像有桃花林。”
伯安道:“不會吧,現在時盛夏,桃花早謝了。”
唐寅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摟著身邊的姚發眉直打顫道:“在這種陰森恐怖的地方不會有鬼吧。”
芸淺不屑道:“姓唐的,你演得很做作。聽說冥教在很多地方都擺了桃花陣,這裏又有桃花陣,裏麵不會有人吧?”
唐寅道:“你說這話很奇怪,我怎麼會知道裏麵有沒有桃花陣。”
也是。
畢竟是謀權篡位的主,很多教內信息不知道也不奇怪。
姚發眉被唐寅摟得太緊,厭倦地推開花心大蘿卜,隻覺胸口一涼,往裏一摸:“唐伯虎,我要殺了你!”
唐寅聞了聞女子的肚兜:“好香啊,繡工還精致。隻是可惜呀,繡再好看人家朱佑樘也不正眼瞧你一下。”
伯安雙頰微紅:“寅哥哥把東西還給姚姑娘吧。”
唐寅將肚兜丟還給了姚發眉,淫淫笑道:“話說我長得也不錯,要不拋棄朱佑樘跟了我吧?”
芸淺懶得搭理嬉皮笑臉的唐寅:“不管怎樣,我們已經沒有路了,山上的人都估計我們早被摔死了吧。也不會派救兵,還不如去破桃花陣,沒準會有意外不到的收獲。”
一行八人隻得隨著花香來到了叢林深處。在一片陰霾中,有一個黑不見底的山洞。
“莫不是熊洞?”芸淺聞著裏麵飄出的桃花香:“不會,熊身上有味道,我沒有聞到一股熊的氣息。”
“什麼熊的氣息,無非是沒有聞到糞便的味道罷了。”唐寅冷嗤一聲,若是動物的住所,肯定有排泄物的臭味。說得這麼藝術做什麼。
伯安握著腰間寶劍:“不要怕,我打頭陣。”
芸淺拉著伯安的袖子跟在後麵,裏麵越走越黑,突然豁然開朗,一股亮光刺得芸淺眼睛疼。
她緩了很久的神才看清眼前的光景,地下滿是花瓣,地上滿是鬼尾碟飛舞。美得讓人癡迷。
不過這花瓣好像是......
梅花的。
裏麵的氣候與外界不同,冷得讓人直打哆嗦。天上的雪花飄了下來,在地上蓋了一尺多厚的雪。
“真是奇怪,明明聞到的是桃花香,卻看到的是梅花林。”
芸淺也覺得不可思議,突然反應過來:“這不會是傳說中的雙簧梅花陣?”她不滿地瞪向唐寅:“你不是說梅花陣在鄱陽湖畔嗎?”
“我說你就信啊。”唐寅眯著桃花眼壞笑道:“我還說我愛你呢。”
“這個我知道。”
唐寅發現芸淺的臉皮還真厚。
芸淺冷冷地看向梅花林:“這陣子詭異,我覺得我們還是小心為妙。”
“好想法。”久久沉默的寧王道:“我們又不缺金銀財寶,為何去闖這種一百多年都沒人能夠破的鬼陣,丟了性命就太虧了。”他看向唐寅,征求他的意見。
唐寅頓了半晌道:“好想法,那我們走吧。”
芸淺不甘心,她想解了身上的瑩丁露之毒:“要走你們走,我要破陣。”她語氣堅決,根本容不得人拒絕。
“女人就是麻煩。”唐寅撿起塊磚頭往芸淺腦門一拍,少女就暈了過去:“這樣才聽話嘛。”
伯安道:“你這樣她還是會回來的,哥哥若是怕丟了性命,那就走吧。我會陪芸淺,她做什麼,我都會陪她。”
“笨球。”唐寅說著脫下自己的全部衣服給伯安:“裏麵冷,別凍傷了。”朱宸濠也跟著脫了全部的衣裳給伯安:“不管你怎麼想,本王還是把你當兄弟的。”
兩個兄弟就這樣十分夠義氣地離開了。
姚發眉無奈,一個人走十分凶險,跟著人品不錯的伯安總比跟著唐寅和寧王好。
她隻得留下。
那村姑道:“我家世世代代都是明皇陵的守陵人,從來沒進過這山。聽說這裏陰氣特別重,我從小就能聽見鬼哭狼嚎。我們還是不要擅自闖入了。”
伯安將他們脫下的衣服全裹在了芸淺身上。他掐著芸淺人中,她才在昏迷中醒了過來,少女摸著脹痛的頭,氣得牙癢癢。唐寅真是討厭!
“伯安哥哥,你也走吧,我不想連累你。”
“這種話你就不要說了,我是不會離開你的。”
芸淺感動地撲到伯安懷中:“我何德何能,讓你如此犧牲。”
“我樂意。”
好吧。
姚發眉看著兩個人膩歪在一起,也是醉了。“快進陣吧,再不破陣我們會凍死的。”
三人踏著皚皚白雪進了梅花林中。
那村姑早被伯安豐神俊美的外貌迷了心智,便也不顧死活,跟了過去。
小卒和左侍郎是當兵的,也不怕死,就怕沒錢,沒準能發大財呢。也跟了進去。
“喂,這樣真得合適嗎?”朱宸濠在遠處看著他們幾個。
“有什麼不合適,陣先給他們破,等他們玩完了我們繼續,哈哈。螳螂捕蟬,桃子在後。哈哈。”
兩個猥瑣的男人笑得極其猥瑣。
芸淺走了半裏路,突然看到一塊石頭,石頭上寫著:麵芙蓉一笑開,斜飛寶鴨襯香腮。眼波才動被人猜。
芸淺覺得好奇怪,梅花陣這麼好破?她撿起地上的石頭繼續寫下:一麵風情深有韻,半箋嬌恨寄幽懷,月移花影約重來。
這時石頭突然炸開,芸淺都還來不及躲就被噴了一臉……
糞……
還是新鮮帶有溫度的牛糞。
可惡!
這世上除了唐寅還有誰這麼惡趣味!
芸淺早就猜到唐寅不翻山卻把他拉到斷崖並故意推下去就是有陰謀!他想利用自己極陰之血破了梅花陣!
芸淺氣憤地用袖子擦著糞便,正欲離去,伯安低下頭剝開牛糞:“這裏麵好像有箱子。”
芸淺打開箱子,裏麵是很多套的裘衣和很多尺碼不同的駱駝毛氈靴。
伯安很開心地拿了幾件出來給大家穿上:“別凍著了。”
芸淺找了雙合腳的靴子穿上,頓覺暖和很多,話說,渾身都是牛糞臭味,她蹲在地上用雪擦著臉,擦了好久才將身上的牛糞全部擦除。
幾人繼續趕路,突然見平攤的雨花石路上有一坨屎黃色的東西。伯安好奇上前撥開雪:“皇上?”
姚發眉大驚,趕緊扒開他身上的雪,脫下身上的裘衣給朱佑樘裹上。
芸淺發現這朱佑樘太急功近利了,這麼冷就裸了進來。伯安趕緊拽了幾根枯枝,開始升起火來。李富貴和南新帥趕緊撲了過來,緊緊摟著氣若遊絲的朱佑樘,搖錢樹啊,要是救活了皇上夠自己吹八輩子了。這祖墳上得冒多少青煙才能有這等好運氣啊。
兩人拿出平日裏偷懶打諢搶軍功的所有力氣,用力搓著朱佑樘僵掉的身體,富貴對著芸淺低吼道:“快來幫忙啊!”
芸淺才不想幫朱佑樘搓身體。她去四處撿了撿枯柴,圍著朱佑樘擺了一圈的火堆,朱佑樘一和芸淺吵架就說芸淺吃他的和他的穿他的,聽得芸淺煩透了:“這些就當賠他三年的米糧,以後,我就不欠他的了。他有本事就殺我,沒本事……當然,他肯定沒本事。”
伯安立即裹起一大堆雪進裘衣裏,然後將皮露在外麵放火上烤,裏麵的雪很快化成了水,伯安將差不多和體溫差不多的裘衣裹上了朱佑樘的身體:“這樣熱快點。”
芸淺擺火堆的位置很好,剛剛好與身體體溫差不多,讓朱佑樘不至於因為溫差太大而加劇受傷。
伯安發現朱佑樘左腿的四隻小腳趾都凍黑掉了,按了按腳麵的動脈,沒有任何搏動。這隻腳趾應該壞死了。他立即拔出劍切掉了壞掉的腳趾甲。因為神經都凍壞死了,所以朱佑樘也不覺得疼。
伯安忙了半個時辰,才將朱佑樘從昏迷中救醒:”其實皇上凍得不久,所以受傷不重,好好調養一下就可以了。”
姚發眉扶起朱佑樘,正欲出去這鬼異的梅花陣,沒想到朱佑樘卻頓住了:“朕來都來了,沒道理走。”
姚發眉發現皇上腦子現在都還沒解凍:“我們可以出去找回宮的路,來日派幾個聰明人來破這麼詭異凶險的陣,根本就不需要以身犯險!您是萬金之軀啊!”
“別說了,朕就是要破這個陣。”
姚發眉無奈,隻得跟著朱佑樘。
李富貴想富貴想瘋了,自然不會走。
而南新帥覺得光帥也沒有用,還得升官發財啊,跟著皇帝就算沒有肉吃也能搞碗湯喝,所以還是繼續走下去吧。
伯安好奇道:“方才梅林邊有一塊石頭,聖上為何不去打開?”
朱佑樘道:“朕聞著有股牛糞味,就知道其中有詐,便沒理會。”他以前聽說過海女冬天都下海抓:牡蠣、海膽,就覺得自己應該也可以。沒想到差點凍死。
七人繼續往大雪紛飛的梅花林深處走著。芸淺伸出冰涼的手,接過一片飄蕩的梅花瓣道:“在這裏隱居也不錯。”
“這裏?”伯安踩著腳底,隻聽“哢嚓”一聲。以他的博學,自然知道厚雪裏埋的是死人骨頭。而且越往裏走這種死人骨頭越多。
桃子已經將八個陣都破了,所以他們走了很久,什麼都沒有。不知不覺,夜幕又降臨了。幾個人圍著篝火,都不言語。
小蘑菇摟著伯安的胳膊道:“我怕……”
“沒事,我會保護你的。”
芸淺臉上雖然沒什麼表情,心裏卻是翻滾著濃濃的怒火,什麼人你都保護,你保護得過來嗎你。
南新帥蘸了點口水捋了捋自己的頭發,該死的,這邊連個梳子都沒有。他無趣地看了看四周,白雪皚皚,十分詭異。他看到一棵梅花樹下開了一朵晶瑩潔白的花,十分好看,便順手摘了下來。
“別碰!”小蘑菇還沒來得及阻止南新帥突然麵色一紫,倒在了雪地裏。
“啊!”得一聲尖叫,小蘑菇整個人撲進了伯安的懷裏:“好恐怖!”
李富貴嚇得直哆嗦:“這是怎麼回事!”
小蘑菇道:“聽守陵的爹爹說這是幽冥之花,全身雪白,是靠著腐爛的東西來獲得養分,在幽暗處發出誘人的白色光芒,又叫死亡之花。隻開在......地獄之門!”
伯安道:“以後大家不要再隨便觸碰陌生的東西了。”
小蘑菇拽著伯安,驚惶道:“哥哥,我們快回去吧!再往裏走我們就會下地獄,沒有人能從地獄裏活著走出來!”
伯安聽小蘑菇叫自己哥哥怪不好意思的,你比我大好多歲吧。
小蘑菇急了,拽著朱佑樘道:“姐姐,你就勸勸哥哥!”
朱佑樘心中不快,但良好的涵養使他依舊保持著儒雅的微笑:“我是男子。”不是姐姐!不是!看你長得大概二十七八歲,就算再山裏人也不至於分不清男女吧?!
小蘑菇眉毛一挑:“不對吧,唐哥哥方才叫你妹妹。”小姑娘好奇問向芸淺:“姐姐,這個到底是朱哥哥還是朱姐姐?”
芸淺斜睨了眼朱佑樘,淡淡道:“姐姐。”
朱佑樘麵無表情,萬貴妃罵他難聽的話多了去了,他才不會攻擊別人。
幾個人繼續踏著積雪往前走著,路邊的幽冥之花越來越多,到最後開得滿地都是,花香也越來越濃,讓人不寒而栗。
這時李富貴開始自言自語起來。開始碎碎念,也不知說什麼。後來聲音越來越大,還帶有癲狂:“什麼公主,我看得上公主?長得也就那樣……皇後?皇後送給我我都不要......太後……太後就太老了。”
伯安一看李富貴開始口角流涎,就覺怪異:“你怎麼了?”
“我賞你你二十萬兩。”李富貴笑得極其傲慢:“老夫最不缺的就是錢!”
芸淺也開始覺得自己有些迷糊了,有些站不穩地抓住了伯安的胳膊,伯安當即反應過來:“大家趕緊掩住口鼻,這花香有古怪。”
“這種地獄之花我聽爺爺說過的。”小蘑菇道:“一般貪念越重的人越容易走火入魔。”
“我們快點往前走!”
朱佑樘從來不覺得自己貪,可是他眼前模糊,出現幻象。他拉住伯安的收道:“大明的軍事地圖藏在你枕頭底下。”
伯安的臉“咻”得一下就紅了,因為有時候更深露重,他身體又不好,便住在為皇帝常禦之便殿,文華殿中。皇上有時看書看晚了也會和伯安和衣而睡。
沒想到......
朱佑樘隻覺胸口湧上了一團火,摟住伯安就道:“我愛你。”
王伯安都傻掉了:“聖上......我不是你想的那種人......”
朱佑樘滾燙的臉突然變得猙獰起來:“可是我也恨你!你為什麼不喜歡朕,朕哪點不如別的男人!朕是天下最厲害的人!”
“……”
伯安架住朱佑樘,就往花海外拖。
芸淺也是神誌不清,她就看到前麵一片沙漠,一望無垠,她開始脫了鞋子光著腳在沙上奔跑。
朱佑樘胡說著就開始扒伯安的衣服:“朕要和你困覺。”
“……”
伯安不知道寶相莊嚴的皇帝竟然會有這麼淫靡的一麵,他實在架不住朱佑樘摸了,直接一掌劈向他腦袋,朱佑樘便暈了過去。
伯安挨個將這些妄想症發作的人拖出了地獄之花的花海。他奇怪地看向小蘑菇:“你為何無事?”
小蘑菇眨巴著俏皮的眼睛道:“因為我不貪啊。”
“不貪?”
不貪也是貪的一種吧。
李富貴因為執念太深,早就癲狂了。姚發眉和芸淺都還好,但是朱佑樘……他兩眼散光,目光呆滯了好一陣子才從妄想中反應過來。
皇上抹了抹滿嘴的口水,驚慌失措地問向伯安:“朕沒有說什麼吧?”
“……”
小蘑菇白了一眼朱佑樘:“禽獸。”
朱佑樘一聽,忍不住心中一顫,果然還是出醜了。至於出的什麼醜?他一向不是一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
不知道也好,反而能騙騙自己依然是個翩翩君子。
遠處山頭上的桃子不可思議道:“竟然有人闖過了幽冥之花,騙人的吧。”
寧王也覺意外:“以前我們兩個帶了數千人來,無一生還,王伯安竟然無事,還能將癲狂的眾人拉住來,果然是聖人啊。”
“可是......”桃子的瞳孔驟縮,盯著伯安身邊的村姑道:“那家夥怎麼也能過去?”
寧王也覺詭異:“這丫頭自己說自己采蘑菇時被砸掉下來的,可是這山崖上,長蘑菇嗎?”
伯安一行人繼續往前走去,那瘋掉的李富貴還在不停地叨嘮:“我在外麵有個小老婆,我家的潑婦她不知道。”
眾人皆沉默,就聽李富貴一個人不停地叨叨叨,叨叨叨,說到最後都是汙言穢語,不堪入耳。
“啊!鬼啊!”那李富貴突然一抽風,倒在了地上。
“怕不是看見了我們看不見的東西了。”小蘑菇目色凝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