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無常,吳大用看著手中一截截斷裂的柳枝隨風飄去,知道是自己敗了。
名劍一葉江湖在白毅的手中發出愉悅的劍鳴,就像是得勝的小孩。白毅左手輕輕撫摸劍身,劍鳴才慢慢退去。他凝視著對麵落敗的老人,他在等他說話。
“不錯,你果然沒讓我失望。你已經超過你父親當年了。”老人的眼裏溫柔而安詳。“你放心,你該得的,我都會給你。現在我得去喝酒了,三天之後再來找我。”吳大用又鑽進了那個而矮又小的雜貨店,仿佛回他的家一樣。
崔連沒有理由再阻攔他們,他看著眼前這個手握名劍的白衣人,眼中目光漸漸變得銳利。白毅和剩下的三個白衣人一言不發,白毅首先出門,其餘的人抬著阿剛的屍體也出去了。下午的陽光總是美好而柔和,然而每個人的心裏都籠罩著暗暗地濃雲。
夜幕四合,城外一片荒郊。四個人,一座孤墳。這四人中有一人站在墳前,沉默。其餘三人圍著火堆,也是沉默。天上孤星殘月,地上遠處,傳來陣陣野獸的呼號。四月的晚風其實還是很涼的,白毅下意識裹緊了身上的袍子。
三個白衣人中有個稍胖的白衣人,他叫洪鍾。洪鍾的聲音本來就是聲如洪鍾,可是現在他的聲音是沙啞的,他說:“阿剛其實是有家的,他家就在城南的燕子鎮。”他是說給白毅聽的。他們這些人根本沒法去做別的事情,他們早已不是自己了,他們可能隻能算是某種工具。可是他們畢竟還是人,是人就有情感,有情感就會有朋友,有朋友就該為朋友做一些事。
白毅還是沉默,但他畢竟聽到了。清冷的月光下,他的臉色並不好看,他還在看著這座孤墳。墳上沒有名字,因為甚至沒有人知道阿剛到底叫什麼,所以白毅也沒有寫。他一向不願意做多餘的事情,可是現在有件事他覺得還是應該做的。“我有些事要處理,三天後此處集合。”聲音留在月光裏,人已經消失不見了。
月亮升起來的時候,月光灑在窗前那株開的正豔的牡丹花,美得那樣的雍容華貴。如果有人看到看花的人時,一定會大呼可惜。一株如此名貴的盛世牡丹卻隻有一個傻子能欣賞。但作為名劍山莊的莊主,不管什麼樣的名貴的花,他也應該消受得起。溫如玉臉上的神情總是淡淡的,或者是冷漠的。他已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即使是貴為莊主,其實他做的事情很少。他一天大部分時間裏都待在房間裏,會有許多的老師來給他上課。他的三叔給他找的都是最好的老師,這是名劍山莊的規矩,也是他給侄子的愛護。可是所有的老師上完課都會搖頭,沒有人會願意教一個傻子,尤其是這麼自負盛名的碩師大儒們。上課的時候他會發呆,他會想很多事情,想三叔,想名劍山莊,想自己的父親。可是想起來的時候,心裏心裏卻沒什麼感覺。但是想起阿靡時,他總會很開心。他開心時也會笑,笑起來和一般的靦腆的少年沒什麼不同。記得有一次老師講論語的時候,他就這樣笑了起來,搞得那個認真講課的老夫子一頭霧水。難道這小子聽到聖人的教誨,忽然開竅了。老師若知道他心裏想的,想必非氣的吐血不可。
夜深了,桌上那盞燈發出的光芒也漸漸地暗了下去。忽然屋頂上,有一滴露珠滴下,打在牡丹那碩大的花瓣上,發出一聲輕微的聲音。溫如玉慢慢地睜開眼睛,他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但他醒來時,心裏真是開心極了,他又看到了阿靡。阿靡是不是好看,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就算有一萬朵牡丹花加起來,也絕沒有阿靡好看。
“阿靡,你來了。”他趕緊站起來,伸手抓抓自己的頭,在這個嬌巧的女孩麵前,他總是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好。
阿靡一身淡黃色的輕衣,站在高高的窗台下,就好像還是個小孩子。她說:“阿玉,我進來了。”說完也不等他回答,隻見她靈巧的手在窗台上一搭,就翻身進了房裏。阿靡的個子並不高,站在溫如玉麵前的時候,她還不到他的肩膀。她的眼睛總是發亮的,就像是夏天的星星。然後她就用一閃一閃的大眼睛在房間裏找東西吃。用她的話說,阿玉的房裏總有好吃的,我一餓了就想起阿玉了呢。溫如玉其實不太會和阿靡講話,但他很喜歡和阿靡聊天。阿靡總會給他講很多的東西,那些江湖上的故事。其實他有時候想想,阿靡一個女孩子怎麼會知道那麼多事呢。
桌子上有很多點心,溫如玉每晚都會吃一點,或者給小葵吃一點。他其實並不喜歡吃,但阿靡卻總是很喜歡。
“阿靡,你吃飽了嗎?”溫如玉問。
“啊呀,阿玉真小氣,我才吃了一點點了。你不知道每天跟著師父在外麵跑來跑去太累了。”她拿著一塊酥脆的糕點,問道:“阿玉,這個是什麼做的,真好吃,阿玉要不要吃點啊。”說完她就笑了,阿靡總能在任何時候都能找到她的快樂,所以她笑起來的時候總會很迷人。
“不知道。阿靡,你怎麼好久都沒來了。你師父怎麼樣了?”溫如玉早關了窗子,現在坐在阿玉的旁邊,在幫她倒水。每次吃東西的時候,阿靡總想不起來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