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對不起,我已沒臉見你,希望你以後會過的好一些。”幽暗的閣樓裏,一個臨窗而飲的孤獨的人。他穿著一身天藍色的錦衣華袍,桌上點的是最名貴的珍饈,可以他依然是寂寞的,可憐的,但他覺得這是自己應得的。吳大用已經不記得自己喝了多少壇,他倒在桌子上,將頭深深地埋在自己的肩膀裏,不知道黃昏已逝,華燈初上了。
“堂主,瑾娘已經走了,要不要繼續追查她的下落。”
“不用了。”吳大用示意身後待命的人,“你先回總堂,我還有事。”
看著屬下退走,吳大用才稍微有些清醒。然而清醒時卻又是寂寞啊,這樣的感覺真是悲涼如雪啊。於是他又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直到喝到什麼也不知道了。
又十年秋姑蘇寒山寺
傍晚的鍾聲響起,姑蘇城外又下起了小雨。彎彎曲曲的小道上忽然沸騰起來,馬蹄聲踏破深秋的寧靜。幾匹駿馬正從遠處奔來,為首的是個青衣人,臉上帶著深深地倦意。“咚咚”敲門聲響起,開門得是個小沙彌,他合十恭敬道:“施主,要留宿嗎?”
敲門的中年漢子冷冷地說道:“我們找人,風雷堂的金部長老,一字快劍白雄白長老。”
“施主我們這沒有外人,如果沒事,我們就不留施主了。”小沙彌彎腰合十道。
“嘿嘿,人說寒山寺與風雷堂勾勾搭搭果然不假。”中年漢子陰笑道。
“阿虎,不可無禮。”青衣人喝道。“在下名劍山莊吳大用,想見見我的老朋友白雄,不知小師傅可以行個方便。”
“施主稍等,我去問問師父。”小沙彌退了進去。不久即轉回來。“師父說不曾見過什麼白雄施主。施主你們請————”阿虎不由大怒,宛如怒目橫眉金剛,瞪著小沙彌。這出家未久的小和尚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麵,不由嚇得哆哆嗦嗦,竟然連話都說不出了。
“既然如此,我等告辭了。”吳大用亦合十道別。
正在這時,幽深的禪堂裏忽然傳出一陣古樸悠揚的琴聲。琴聲先是蒼涼悲歌,中章漸轉豪邁,最後緩緩歸於沉寂。“七星龍淵”之曲,未聞君子之曲十有五年爾。吳大用上馬狂奔,“你們全都不要跟來。”
十裏外,斷橋旁,長亭依舊,物是人非。吳大用轉頭,看著從雨中緩步而來的朋友,露出了苦澀的笑容。白雄依舊一身白衣,甚至手中的繈褓也是白色。他左手抱著依舊熟睡的孩子,右手撐著一柄百花傘。他進來的時候臉上帶著微笑,就像是在家裏招呼遠道而來的貴客。
“你來了。”白雄已走到亭中。吳大用發現他真的老了,鬢角星星,臉上也沒有了昔日的光彩。吳大用知道,他過的也許並不比自己好。“可惜槿娘不在了,不然她一定很想見見你。”
吳大用在沉默,很多事他早已知道,不過聽別人說起來,心裏還是有萬般的難過。不過他知道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吳大用帶來了兩匹馬,他說:“走吧,我送你走。”
白雄沒有看亭外的馬,他也在看這個多年不見,而見麵卻是仇敵的老朋友。吳大用看起來簡直更老了,他的頭發已然花白,隻是作為堂主,他的頭發才梳的根根整齊,才會讓人覺得他還不太老。
白雄搖頭,多餘的話他已經說不出了,眼中隻剩下感激。“這孩子自小就失去了父母,所以我將他取名白毅,希望他以後可以堅強的活著。”吳大用接過白毅時,他白白胖胖的小臉上還帶著迷人的微笑。微笑的還有眼前的老朋友,白雄盤坐在亭中,雙目閉合。吳大用伸手觸及脖間頸脈之時,手中已是一片冰涼。他忽然記得七星龍淵是有唱詞的,在他們曾經在渭水河畔彈琴練劍,躲避仇敵的日子,白雄經常在江邊詠唱。他隻記得其中的幾句,大概是:
湯湯江水,其長為闊。謙謙君子,如琢如磨。
來兮往兮,江影婆娑。謙謙君子,其如何歸。
奈何幸之,千金維諾。謙謙君子,其明如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