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又買了一碗綠豆湯和一個饅頭,給她送過去。
晏麗仍舊蹲在那兒,沒有抬頭,先前送過去的兩份菜也沒動。譚耀明放下綠豆湯和饅頭,柔聲說道:“晏麗,快吃吧,一會涼了就不好了。”說完他就走了。
餐廳裏人已不多了。譚耀明買好自已的飯菜,看到葉藍一個人坐在一張桌子邊吃飯,他走過去,坐在她旁邊,打個招呼:“葉藍姐,一個人?”
葉藍抬起頭,看見是譚耀明,微微一笑,說:“晏麗呢”
譚耀明把剛才的情況說了,葉藍默然,放下筷子,好一會才說:“老百姓窮啊!”
兩人都沒再說話。過了一會,葉藍看看表,說:“走吧,快開車了。”
兩人走出餐廳時,葉藍自已笑了一下,轉頭對譚耀明說:“你娃兒色兮兮的,還有顆善心啊。”
譚耀明上車時,晏麗已在座位上。她望著窗外,沒有看他。
人一上齊,車就開動了。在發動機單調的聲響中,譚耀明打起盹來。迷迷糊糊中,聽到司機在喊:“青林到了。到青林的準備下車。各人把行李帶好,不要掉了。”
譚耀明睜開眼。客車已經減速,慢慢駛進路邊一個空場地停下來。車上很多人都站起來準備下車。
晏麗也站起來,一隻手拿著那個土布口袋。譚耀明趕緊站起來,好方便她下車。晏麗走過他身邊時,並沒有看他,隻是用空著的一隻手輕輕地碰了一下他的手,然後輕輕地說:“謝謝你!”就走了。
客車又開動了。譚耀明望著晏麗遠去的背影,希望她能回頭看一眼,但沒有。
車上不知誰的錄音機裏正在播放港星陳百強的歌曲:
為何偏偏喜歡你
偏偏癡心想見你
為何我心分秒想著過去
為何你一點都不記起!
第5章我會想你的
“花癡呀,走遠了,還看。”譚耀明被人推了一下,扭頭一著,是葉藍。他有點尷尬,幹笑了兩聲,說:“走神了。”
“魂還在嗦?咯是被勾走了?”葉藍一臉壞笑。
“葉藍姐,我坐你那兒好不好?”青林下了不少人,葉藍旁邊的座位也空了出來。
“咋咯,你又要耍啥子花花腸子?”
“隻是想挨你坐著,說說話,親近一些。”譚耀明一臉坦誠。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閑話。
一會兒,譚耀明覺葉藍有點不對勁,她皺著眉,似乎是在忍受著痛苦,譚耀明關心地問:“葉藍姐,你怎麼了?”
葉藍氣已虛,說:“我有點不舒服。”
.譚耀明一陣緊張,很關切地問:“是不是中暑了?”
葉藍手捂著肚子,彎下腰,說:“我肚子有點疼,有點惡心,想吐。”
譚耀明馬上把她摟抱過來,讓她趴在自已大腿上,輕輕拍打她的後背,說:“葉藍姐,你吐吧,吐出來會好一些。肯定是中午的飯菜不衛生,隔了夜的。”
葉藍幹嘔了幾次,隻是吐些黃水。吐出來的黃水,噴濺到譚耀明的褲腳上和鞋子上。
“扶姐起來。”譚耀明扶起葉藍,讓她靠在自已身上。葉藍大口大口喘著氣,很虛弱地偎依著譚耀明。
譚耀明見狀問道:“是不是覺得胸悶,氣上不來?”葉藍無力地點點頭。譚耀明一手摟住葉藍,一手給她按摩。
幾分鍾後,葉藍的呼吸慢慢平穩均勻了一些。譚耀明問:“肚子還疼嗎?”
葉藍點點頭,嘴唇蠕動著,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想……腹瀉。”
譚耀明站起來,讓葉藍靠在車窗邊,兩腿平放在座椅上,然後又把她的連衣裙的領口往上拉一拉,把裙子下擺抻一抻,把兩腿間包裹好。
他看到前麵有幾個人回過頭來看她,他不願別人的目光褻瀆了她。
他把她安頓好後,俯下身子跟她說:“葉藍姐,你堅持一下,我去跟司機說。”
譚耀明走到司機旁邊說:“師傅,麻煩您家停下車,我姐她腹瀉,可能是中午吃的飯菜不衛生。就停一會,麻煩您家。”
“那咋咯行。我們是為人民服務的,又不是為你個人的。”司機冷冰冰地回答,“快到中壩站了,那裏有廁所。”
“那,師傅,到中壩站還要多長時間?”譚耀明問。
司機猶疑了一下,嘟噥著說:“兩個小時吧。”
譚耀明移動身子,站在司機身邊,擋住後麵乘客的視線,從口袋裏掏出5元錢,說:“師傅,您家行行好。您家要不幫她,她要是忍不住拉在車子裏,豈不是更麻煩。行行好。”
司機這才鬆開油門,換了低檔,緩緩停在路邊,說:“快點啊,回去還要交班。”一邊說一邊從譚耀明手上拿走那張鈔票,攥在自已手心裏。
“快,快,一定快。”譚耀明扶著葉藍,邊走邊說,“謝謝你呀,師傅,你是個大好人。”
譚耀明扶著葉藍走到車後,找了一塊樹草比較茂盛的地方。他站在她前麵,擋住公路上的視線,。她在他身後蹲下去,扶著他的腿。
譚耀明看見車上有幾個人探出頭來朝這邊看,他大聲吼道:“想看是吧,好,就讓你們看個夠。”譚耀明一把拉下上衣,祼露著上身,又作勢要去脫褲子,車上那幾個人見狀趕緊把頭縮回去了。
“沒教養的。”譚耀明恨恨地罵道。他忽然覺得腳下有動靜,低頭一看,原來是葉藍拔了一把草,在給他擦拭剛才濺到鞋子上和褲腳上的嘔吐物。
譚耀明一陣感動,“不用,姐,我總是要洗的。”
“扶我起來。”葉藍弱弱地說。
譚耀明扶起葉藍,她整理了一下裙子,在他的攙扶下上了車。“謝謝你,師傅。你真是個大好人,菩薩會保佑你的。”譚耀明跟司機道個謝,扶著葉藍回到座位上。
司機撇撇嘴,不以為然地自語:“菩薩要真能保佑我,就該讓我坐辦公室,起碼弄輛新車開開。開這破車,惱火得鬼火冒。”
“好些嗎?”車開動後,譚耀明滿是柔情地問道。
“好多了。”葉藍頭枕著譚耀明的肩膀,閉上眼晴。
夕陽停在遠方的山尖尖上,無比溫情地照拂著萬物。黃牛、白羊、牧童都不見了。一切都那麼地安寧靜謐,仿佛空寂般的美麗。
過了許久,葉藍動了一下,睜開眼睛,看著譚耀明問道:“你是怎麼說服司機的?”
“我給了他五元錢。”譚耀明小聲說。
葉藍笑起來,說:“你還蠻會做生意的。”
“我本來就是做生意的。”
“做什麼生意?來中壩?”
“來中壩開礦的,鉛鋅礦。”
“礦點在哪裏?”
“上壩。”
“上壩!”
“是啊。你對上壩很熟?”譚耀明聽出葉藍語氣中的異樣,隨口問道。
“去過幾次。”葉藍態度又平靜下來。
路上車子漸多,路兩邊的房子也漸多。車上已有乘客開始收拾行李。
“快到了。”葉藍輕輕碰了譚耀明一下。
譚耀明側過頭,葉藍正溫情地看著他,柔聲說:“今天要不是你,我就慘了。”說完,輕輕地握了一下譚耀明的手,又說:“譚耀明,謝謝你。”
停了一會兒,葉藍輕輕柔柔地說:“我會記住你的!”
譚耀明覺得鼻子有點酸。他側過身,很溫柔地把葉藍連衣裙的領子、袖子都整理一下,又把一縷散落的頭發捋到耳後,然後輕聲對她說:“我會想你的!”
車到站了。兩人隨著乘客下了車。
“要不要我送你?”
“不要。我叫個三輪車回去。”
譚耀明目送著葉藍坐上三輪車走了。在車將走遠時,葉藍在車上回過頭來,看到譚耀明還站在那裏,就對他揮了揮手。他也對她揮了揮手。
車走遠了。
夕陽已西下,在天地之間留下一片嫣紅的雲霞。
第6章王大花
今天王大花很是不爽。
一大早,她還迷迷糊糊時,她那死鬼丈夫李同輝就扯下她的褲衩往裏戳。
她的情欲還未上來,那裏幹澀得很,戳得她不舒服。她隻好推開他,弄點口水塗抹在那裏,他才順利地進入。
他在她身上用勁地運動,她慢慢也來了情緒。可正當她準備享受愛的樂趣時,他卻他媽的泄了。他滾下她的身子,翻過身,背對著她,打著呼嚕,睡過去了。
王大花被吊在半空中,氣得她鬼火直冒,一腳把李同輝踢下床。李同輝嘀咕了幾句,踡縮在床腳下,又睡過去了。
王大花是徹底沒了脾氣,隻好自已忍著,渾身不舒坦。
王大花今年二十九歲,正是虎狼年華。
前幾年,孩子小,磨人,也就沒有很大的欲望。現在,兒子兵兵上了小學,女兒翠兒上了幼兒園,地裏的活也不多。
她閑時跟村裏的嫂子們扯話,還沒說上三五句,話就葷起來了。嫂子們都是過來人,說話口無遮檔,有時逗得大花褲衩都能濕掉。
這時大花才知道自已的丈夫李同輝實在是不中用。別人家的一晚上要幹好幾次,他隻幹一次,還不能讓自已過癮。攤上這樣的男人,大花很是無奈。
在大花心裏,李同輝還是蠻好的,當然要除掉床上那點事。
他們是一個村的,同輝一直在追求她。後來,同輝在縣裏工作的姑爹找關係,讓同輝進了縣運輸公司當司機,成了商品糧戶口。
但同輝並沒有嫌棄她。結婚後,同輝每個月的工資以及差旅補助等都一分不少地交給她。
同輝不抽煙,不賭錢,隻偶爾喝點小酒,對兒子和女兒都一視同仁的喜愛。大花覺得,一個好男人的標準,同輝基本上都有了。
但大花不知道的是,在外麵,同輝可是有點色。
一次跑長途,路遇一對婆媳求搭便車,同輝允了。車行中,同輝見那媳婦有幾分姿色,於是色膽衝天,心生一計。
他把車停一僻靜處,告之車壞了。他裝模裝樣地下車敲打了一陣後,對婆媳說,車壞了,要修一下,要請你們幫個忙。
然後他要婆婆坐在正駕駛位上,腳踩著離合器,告訴婆婆說,你踩住它,千萬不能鬆開。我和你媳婦在車底下修車,你一放開就把我倆壓死了。
同輝把那媳婦誑到車底下,強行給幹了。幹完後媳婦不依,說要去告他。同輝拿出20元錢,媳婦仍不依,同輝隻好又補上幾斤糧票,算是把事情了結。
這天李同輝開著車,啍著小曲。正行間,看見前方左側路邊亭亭玉立一美女,正朝他的車子招手。同輝有點小興奮,不免產生一些聯想。
車近前一看,是大花遠房的二姨媽的女兒蘇蘋。同輝緩緩停下車,移到副駕位上,頭探出車窗問道:“蘋蘋,咯是要出門?”
蘇蘋微搖頭說:“我媽做了些撈糟,給兵兵和翠兒吃。”說完舉過一個土陶瓘。
同輝接過陶蠸說:“二姨媽真是客氣,常給兵兵他們送吃的,我們也一直沒有回禮。”
“一家人不講這些。”蘇蘋又說:“輝哥,我想去縣城找點事做,你和大花姐能不能幫忙打聽一下,看哪裏能找到事做。”
同輝有點吃驚,“你不是在上學嗎?”
“我家隻能讓我弟弟一個人上學。”蘇蘋神色有點暗淡。
同輝明白,蘇蘋家的狀況,供不起兩個人上學。“好,我們幫你打聽,能不能成沒把握,我們一定盡力。”
“謝謝輝哥。”
同輝開著車,望著倒車鏡裏漸小的倩影,心道:“大花娘家的女娃,一個比一個漂亮。”不覺得心裏有點欠欠的。
第7章租房
今年風調雨順,地裏玉米長勢不錯。大花在地裏幹了一上午,心情慢慢好起來。她估摸著,今年的收成不僅可以交足公糧,還可以補交一部分前幾年欠交的。
這樣的收成再能有個兩三年,就可以把欠交的公糧全部交齊,免得總是看村長的那副苦臉,在村裏的姐妹們麵前也覺得抬不起頭來。
吃完中飯,送走兵兵後,她想睡一會兒。剛躺下,就聽見外麵有人聲,“請問,有人嗎?”
她煩有人攪了她的午睡,起了床不高興地說:“喊什麼,喊什麼。”她揉揉眼睛,看見門口站著一位男人,背一書包,提一旅行袋,從穿著上看,象是一城裏人。
他不高,也不帥,屬於那種普通得象一粒石子似的男人。但大花覺得,他有一種吸引力,在吸引著她,到底是什麼,她也說不清。隻是最近的效應是,大花的態度和善起來了。
“咯是外地來的?”
“是。昨天剛到。”那人回答。
“咯有事?”
“我想租房子。”
“我這裏沒有。你可去別人家看看。”
“你旁邊這個房是不是空著?能不能租給我?”
旁邊有個房,當地人叫“偏刷”,就是在主房的山牆邊搭個棚子,裏麵堆放一些雜物。
“那是我家老屋。你要租,一元錢一天。”
大花心裏有點高興,編起話來:“你租幾天?”
“四、五天吧。”
“不行。要租就一個星期,七元錢,一次交清。”
大花帶那男人去看房,跟他說:“你自已買把鎖。”
那男人看了房,不滿意地說:“沒有床,怎麼住呀?”
“怎麼沒有。那邊有木板,拚起來就是。”
“燈也沒有。我晚上還要看書。”“我兒子晚上做作業,你可以湊一起看一看,不過隻到八點半。為你這點房錢,未必還要我貼電費?”
“這哪是房子,隻是個窩棚,還要一元錢,最多隻值五毛錢。”
“要租就一元,不租走人。一個大男人,為個五毛錢嚼死人,好意思麼。”
大花才不怕他跟她討價還價。她在街市上賣菜時,那麼多城裏的大娘大嬸,從沒在她這裏討到好。她也看出他沒別的去處,她占著主動。
那男人交了七元錢,大花一邊數著錢,一邊說:“記住買蚊香。這裏蚊子多。”高興地回屋去了。
這個男人就是譚耀明。
他昨天去住旅社,旅社要介紹信。他就是一個體戶,哪有介紹信;晚上隻好睡在客運站候車室的長椅上。
睡到半夜被城關鎮派出所抓了去,他解釋了好一會兒,又給他們看了省裏和烏市行署相關的批文和自已的駕照,才讓抓他的王警官和鄧警官相信他不是壞人。
他們告訴他,這裏是三省交界處,要防盲流,所以住宿一定要有介紹信。王警官跟他說,縣城邊有一些農民建的私房,有出租的,客運站肯定是不能再住了。
這樣,譚耀明才一路找到這裏來。
下午,譚耀明辦完事後,買了席子、蚊香等居家物品,隨便吃了晚飯,就回租處了。
快到住地時,就聽見王大花的聲音:“吃,吃,你就知道吃。”又聽見一個男孩的聲音:“我都好長時間沒有吃肉了,每天不是土豆就是紅薯,煩死了。”又有一個女孩的聲音:“媽媽,我也想吃肉。”
譚耀明走近一看,王大花一家四口在吃晚飯,桌上放了幾盤素菜,再就是蒸土豆。
譚耀明放下買的物品,到附近餐館買了兩碗羊雜碎,給兵兵和翠兒端過去,然後對大花說:“吃完把碗給我,我付了押金的。”
過了一會兒,王大花把碗送過來。譚耀明對她說:“大花姐,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夥食不搞好不行的,會害他們一輩子。
大花低著頭,歎口氣,好一會才說:“道理我不是不懂,可是為難嘛。
我們攢了好多年的錢,要蓋這個房子。如果我們不蓋,這塊地就被別人搶走了。
我們準備蓋兩層樓,哪想隻蓋了一層,孩子他爺爺犯了病,肺癌。我們隻有盡力去治,也沒有治過來,還欠了一屁股的債。
怎麼辦呢,隻好這裏省一點,那裏省一點,這些年已還了大頭。不把債還清,頭都抬不起來。隻是苦了兩個孩子。”
“還差多少錢?”譚耀明問。
“1200多元。算了,不說了。你早點休息。”大花起身走了。
第二天中午,譚耀明拿給李同輝1500元錢,說:“把債還了。給孩子買點好吃的。”
同輝夫婦倆拿著錢楞在那裏,不知說什麼。過了一會大花才說:“咯多錢,啥時候才還得起喲?”
譚耀明說:“啥時有就啥時還,沒有就算了。”
晚上,李同輝非要拉譚耀明喝酒,大花做了好多菜,夫婦倆陪著譚耀明邊喝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