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 / 3)

“細雨濛濛的天”

我是在決定將自己交給合作這個地方之時,才知道有合作這個地方的。畢業在即,何去何從,心裏一片茫然。由於看不慣同學們之間的勾心鬥角,自己又是一名班幹部,校園裏到處張貼的“到艱苦的地方去”、“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的標語多少感染了我,加之當時的合作師專在我讀書的學校駐下“招兵買馬”,我的老師給我分析了方方麵麵“誘人”的前景,我也參加了合作師專召開的招聘會,光顧了人家的飯局,喝了人家的酸奶,我想總得有所表示才對,想不到這個表示動作幅度也太大了一點。我清楚的記得我們第一次來甘南的那天是個雨天,同行的詩人阿信在歡迎我們的晚會上即興朗誦了他的新詩:“細雨漾漾的天,十二人去了甘南”,頗有點壯士斷腕有去無回的氣概,之後的事實證明,情形遠沒有當初想像的那樣悲壯。我們那十二個人後來陸陸續續調走了幾個,但更多的還是堅持了下來,我願意在此處把他們的名字全部寫出來:鮑俊輝、張筱兌、牟吉信、王效勤、張生智、馬振新、高守清、席劍海、楊誌明、餘雙兒、郭凱寧、還有我。他們成了合作師專最早從高校分配而來的老師,成了最早的一批拓荒者。

許多年過去了,雖然我們可能分別設想過事情也許還有其他的選擇和隨之而來的良好發展,但任何場合、任何時候、我們都沒有就此話題展開過討論,隻見他們都忙碌著,他們也可能沒時間、沒興趣去細想這些。隻是在二十多年後,在同樣是歡迎遠道而來的研究生的晚會上,多事的詩人阿信又朗誦了它的舊作,害得我又喝了不少的酒。

馬圈經曆

條件是簡陋的。學校將自己坐落在甘南民校的幾間低矮的平房裏。我要結婚了,費盡周折才算找到了一間遮風擋雨的所在,是騎兵連廢棄的用來養馬的馬圈。從入住的那天起我就反複推算這伯樂與千裏馬可能有的動量關係,聽說耶穌就降臨在耶路撒冷以北一個發黴的馬圈的馬槽裏,所以還頗有幾份慶幸。房子的窗子還是有的,但從裏麵和外麵都可以輕鬆打開,我為愛人坐月子準備的、還有我結婚時置的那點家產都被一個更需要它的人統統“借”走,沒水、沒電、更重要的是出入時要征得一大群狗們的“同意”。戰士們養了一大幫狗,沒正事的時候它們就在我們經過的路上大搖大擺的“巡邏”,所以我每天的一個任務是護送我那膽小怕狗的愛人上下班。與凶惡的不分青紅皂白的惡狗搏鬥成了我生存的前提和生活樂趣。

就在那個馬圈,我招待了我認識的那些願意到此一坐的朋友,寫下了最早的教案,打了最早的棋譜,讀了一些早已死去的人的不太好懂的著作,為當時不景氣的國民經濟狀況開過一些連我自己也莫名其妙的沒有信心的振興方案。不過我當時和現在都覺得這種日子並沒有什麼不好。

離開後我多次去過那座房子,領著孩子對她說“瞧,你就出生在這裏”,孩子似乎有所觸動,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由於信息不暢,那座房子被拆時我沒來得及阻止,我想他們無論如何給我打聲招呼才對啊。萬一哪天,我、我的愛人或者孩子或者曾光顧那座房子的人成了名人,他們可就要愧對曆史了。

自行車二三事

馬車、自行車、汽車、地鐵等都是交通工具。北京上世紀五十年代才有地鐵,比倫敦遲一百年,使國人感到非常沒麵子,但說起來你可能不信,咱合作是大約十年前才出現第一輛公交,後來才有了出租車,所以,那時的自行車是最重要的生活資料和代步工具,買一輛自行車大約要花去一個月的工資。

自行車固然給我帶來的主要是方便,但不能說一點煩惱也沒有,譬如你回家早晨去車站時,這時的自行車是騎還是不騎,反倒成了一個大問題,騎去的話沒有熟人寄放到哪裏?那個時候合作發往蘭州的班車每天就隻有那麼幾趟,而且毫無例外早上六點多發車。有一次我就大模大樣的將自行車推進一棟像單位模樣的樓房的一樓拐角處,等我假滿歸來去取時,一個老漢叫住我,讓我為他買一斤茶葉作為“停車費”,我爽快的答應了,可能他馬上就懊悔了,後來我如法炮製,那個老漢死活不承認見過此地有什麼自行車。我的那個自行車就這樣背叛了我,它伴隨了我多年,經冬曆夏,多半的時候是孩子擱在前梁上,老婆坐在後座上,我們一家穿行在合作的大街小巷上。